“陈遂,张涓和钟太太的事让我很悲观,不是对爱悲观,是对生活悲观。”
孟菱面朝着残存的余晖和西方天际的一粒孤星。
“你有没有想过,她们这样的人是没有精力去关心爱的,对她们来说需要比爱重要。她们需要婚姻,需要家庭,需要下半生的安稳。有时候看着她们,我会感到害怕,我和张涓就像平行时空的两个人,如果我没选择读书,没坚持文学梦想,我很大可能和她一样,愚昧而胆怯,在小城镇里磋磨一生,为了给爷爷奶奶更好的照顾而妥协于一场无爱的婚姻,哪怕对方随地吐痰重男轻女,我也得忍,因为我需要婚姻给我庇护,就必须交换女人的权益和尊严。”
她说了很多很多话,而陈遂静静看着她的侧颜,认真听着,不曾打断。
“而钟太太呢,她就像是张涓的中年写照。如果张涓同意结婚,她会怎样?我不是说她一定会经历家暴,但是婚姻里的不幸是相似的,她运气不好头胎生了女儿一定会被要求生二胎,二胎还是女儿一定会去生三胎,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再说,万一她真的被家暴呢?如果于超出轨,她也只能被迫接受吧。你想啊,年轻漂亮的时候都没勇气分手,人老珠黄又怎么会有勇气?”
孟菱的一个个问号就像铁钩子似的挠人心。
陈遂懂,人的悲剧是有迹可循的,就像写小说,伏笔早在一开始就埋下。有些人以为自己只是失去了第一次的勇气,可殊不知,勇气这回事,分明是再而衰,三而竭。
孟菱还在继续:“你说,她会有工作吗,就算有,她是不是在负担工作的时候还要做家务带孩子……可她会反抗吗,你要知道,忍着忍着人就麻木了,就习惯了。”
孟菱说起这些,语气是平静的,没有惋惜,没有同情,也没有怒其不争。
她说:“只有梦才是甜的,是娇的,是轻盈的;生活是苦的,是浊的,是沉重的。”
陈遂听罢,张张嘴,只觉喉咙有些哽痛,开口时声音都哑了几分:“那天听你对张涓说‘被他们扒皮抽血,还不如死了’,我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