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蛮生不高兴了:“我的信你也敢拿?”
浩子赶忙解释道:“我认得上头的笔迹,是余少哲。姓余的在这时候寄信准没好事,不看也罢了。”
顾蛮生没理浩子,垂目把信拆开,从里头取出了一张剪报。看时间是几年前的新闻了,他照着剪报上的内容念出来,声音朗朗:“□□江苏省委收到一封关于邓斌非法集资的举报信,由此,这起新中国成立后首起特大非法集资案的面纱被彻底撕开……”一旁的浩子听见这话,脸都吓绿了,顾蛮生反倒笑了,迅速扫视完剪报上剩余的内容,道,“我简单归纳一下,就是这位长城机电的老总因为非法集资,最后吃了枪子儿。”
一言既出,周围人人脸色苍白,殊无欢颜。浩子气急道:“这姓余的落井下石不够,还故意来恶心人!上回生哥你就不该手下留情,应该让我来,让我废他一个蛋!”
顾蛮生仍不在意,随手将剪报揉成一团,对四周的员工轻笑道:“不至于。就算至于,也绝对不会让大伙儿的利益受损。”抬头望见人群背后的杨柳,正蹙着眉头,用饱含忧愁与深情的目光与自己对望。顾蛮生心头无端端一暖,倒激越起来,他一激越就爱冒戏腔,当场来了一段《单刀会》的念白,“观江水滔滔浪腾,波浪中隐隐伏兵,俺惊也么惊,凭着俺青龙偃月敌万兵。”
说是不惧也不惊,到底还是怕的。工作组到来前一天,杨景才把顾蛮生叫到家里,让顾蛮生把员工集资这件事推在自己身上,反正他命不久矣,他名义上还是展信的一把手。
“不行。”顾蛮生态度坚决,“我不想充好汉,逞英雄,我现在也怕得要死,我还没有活到头呢。但我是展信的船长,这件事情是因为我才变得不可收拾,必须由我自己解决。倘使这趟我躲在了老丈人背后,即使别人不说,我自己也会无地自容,我再没脸带领展信乘风破浪,驶向伟大的征程。”
“你打算怎么解决?”杨柳问他。她一时也没了主意。
“我还不知道。”顾蛮生实话实说。
“你太锋芒毕露,这两年在外头得罪的人也多,你一出面,事情只会变得复杂。明天你别去公司,让我先向工作组的人探探底,最好只是罚款,哪怕倾家荡产我们也认罚。”杨柳扭脸看着顾蛮生,将滚烫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向他投去全部的爱慕与信任,“罚掉多少,你得负责再翻着倍给我挣回来,不然就是小狗。”
顾蛮生感动至极。他因这份信任红了眼睛,并由这份信任,彻底激起了内里的疯症。当天夜里,他用身体诉说爱欲与责任,像临敌的狼一样,将自己完整投入一场生与死的决斗之中。他咬住杨柳的嘴唇与喉咙,啃她的每一寸皮肤与骨头。杨柳头一回感到招架不了这个男人的疯劲。
临近天亮时,顾蛮生才餍足地睡过去,杨柳梳洗一新,决定按照计划应付前来的工作组。然而她没想到,这个工作组竟是由刚上任不久的省委副书记亲自督导工作,而这位李书记就是冲着顾蛮生来的。
展信公司里,李书记一看顾蛮生不在,当场面露不悦之色,道:“我一直听说这个顾蛮生名气大得很,我看不光是名气大,架子也大得很。”
工作组其他成员已经封存了几箱账册,其中一位一直跟随李书记身边,也道:“顾总是不知道今天工作组来调查,还是问心有愧躲起来了?”
“顾总……顾总他……”朱旸在领导面前紧张得手脚冒汗,支支吾吾,还是杨柳反应快,相当自然地扯了个谎:“顾总在外头跑市场呢。咱们展信不比国企的技术人才多,得到扶持的力度大,顾总是研发、销售一肩挑,他不能也不愿坐等饼从天上来,常常是没机会也能被他跑出个机会的。”
几句话令李书记不由多看了杨柳一眼。他发现,这小妮子不但漂亮,而且果敢机敏,三言两语间不但把自己人给护住了,还悄磨叽儿地倾诉了身为民企的委屈。“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李书记脸色转晴,赞叹道,“你就是外头人说的‘杨门女将’吧,我听说过你不少的故事,这顾蛮生打下的江山,得有一半归功于你。”
“展信这点成绩还是基于生对了时代,我又哪好意思居功呢?我想,全中国的民营企业家都是筑梦者,都抱着同一个奋楫争先的中国梦。”杨柳很自然地走到了李书记身边,替换了方才那位工作组成员的位置,她不卑不亢,莞尔而笑,“账册都已经封存好了,我想斗胆请您参观参观展信新建的研发中心,一会儿若您能赏光允许我请您吃个饭,我再好好跟您讲讲我跟展信的那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