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大正式开学后,两拨学生一起上了几堂课,吃了几顿饭,打了几场球,迎新晚会上的群架事件差不多就平息了。这种与青春相关的激情本来就不带什么恶意,来时如山倒,去也去得快。
但曲夏晚一点没担心错,顾蛮生确实变了,变得不再像殷勤采酿的蜜蜂那样围着她转。她既急且气,又抹不开面子,只旁敲侧击地向弟弟打听了好几次。
自打群架事件之后,曲颂宁基本就没见过顾蛮生。两院合并,他跟顾蛮生不在一个班级,也就上通讯专业课的时候有机会碰见。但那小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开学至今统共也就露面一回。还是点了名就想溜号,被通信原理课的教授当场拿住了。
“能在学校里见你一回不容易啊,顾蛮生。”几百个学生就记住这一个名字,教授推了推眼镜道,“你这火烧火燎的要上哪儿啊?”
顾蛮生在教室门口被人拿住,倒也不窘,大大方方回头道:“我不能说啊,怕难为情。”
“你也知道怕难为情?不就是想要‘托疾如厕’么,”教授一扔手中粉笔头,打定主意要跟这不求上进的学生耗到底,“这招你在我的课上已经用过了,不好使了。”
“我这脸皮跟咱教学楼的墙皮似的,我怕什么?我是怕您难为情。”顾蛮生表现得还很客气,停当一会儿才慢悠悠道,“您这课教得太浅了,我早都学通了。”
教授笑着“哟”了一声,显然不信。大一主要上的是理工科的公共课,他不信这个流里流气、不学无术的男生真把课本都学通了,所以直接道:“我也不考你难的,你就讲讲香农和他的三大定理,你要讲不出来又不想上课,以后也别上了,我这门课,你直接按旷考处理。”
“香农定理给出了信道信息传送速率的上限……”顾蛮生刚才就是信口胡诌,这下骑虎难下了,却也不慌不忙。香农定理他一知半解,但他迅速调动知识组织语言,仍继续诌道,“克劳德·香农,不仅是信息论之父,也是头一个提出二进制系统代替十进制运算的人,牛掰程度不逊图灵,称他一声计算机科学领域的舅老爷不为过。可这老王八犊子也不务正业啊,先是他的同事将他在信息论基础上处理长途电话线噪声的应用引申到了投资领域,研究出了特能赚钱的‘凯利公式’,后来他干脆把这公式传授给了一个叫爱德华·索普的‘赌徒’,两个人带着各自的老婆,组团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里出老千……”
顾蛮生讲到兴头上,自说自话走进了教室,跟个授课老师似的在排排端坐的学生中间穿梭,比划着手势滔滔不绝,“这个故事也给了我不少启发,都说赌博到最后必然利令智昏、赌博心理要不得,但连□□赌都可被预测,恰恰说明在一个看似混乱又充满机会的世界,赌博精神不可无,只不过成功的赌徒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这课你上还是我上?你给我坐下!”眼见顾蛮生满嘴歪理越说越偏,教授赶紧呵斥他坐下。教授其实看出顾蛮生根本没把课本学透,但确实又有两把刷子,聪明且机敏,知识广度同样惊人,他心里不免惋惜:要把这劲儿都用在正道上,这小子的前途不可限量。
课堂上的曲颂宁也看出来了,顾蛮生的正经心思就不在所谓的“正道”上。
姐姐的忙到底没帮上,倒是他自己的注意力很快被一件稀奇事引了过去。曲颂宁发现,他的室友以及班上许多同学都开始用上随身听了。walkan横空出世即风靡全球,在中国市场更是所向披靡。可它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对一般学生来说,还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
这天下了课,曲颂宁照常两点一线地回寝室,他的室友照常先去打球。然而没一会儿对方就汗漉漉、气咻咻地回来了,把随身听往书桌上一扔,说真晦气,刚买就坏了。
“怎么坏了?”曲颂宁问室友把随身听借过来,先听音质,虽说比不上他从日本带回来的索尼,倒也还凑合。接着再看做工,外观看着与walkan的新机型完全一致,但机身外壳嵌合得不太紧密,应该就是出自中国的仿品。
室友说:“一开始听得挺好,刚刚打球的时候突然就跳音了,一首歌时断时续的,肯定是坏了。”
曲颂宁问:“你从哪儿买的?索尼不至于质量这么差。”
“就是问上回打破你头的那个顾蛮生买的,看这价格估摸也不是索尼,就是国内仿制的。”室友愤然道,“妈的,国产的就是没好货!”
高桥那张倨傲的脸又乍现眼前,曲颂宁心里一个不舒服的咯噔,一拍桌子道,走,找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