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湛并不搭腔,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童楷瞧他这副模样,暗自叹气,也不闹他,转而跟司机交谈起来。
历经六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云梦村。村长刘国平听说这位美国来的童先生有意向为村里捐赠学校,并且打算出资修路,已经激动了几日,提前就将家里打扫干净,迎接贵客。
吉普车挺稳,刘国平见有人从车上下来,赶忙迎了上去,“童先生对吧?舟车劳顿,辛苦辛苦!这边请。”
童楷向前几步,伸手跟刘国平请握,笑容平和,“刘村长太客气了。”
刘国平跟童楷客套了一阵子,将视线落在姜以湛脸上。他见姜以湛长相俊美,气质矜贵,想来出身不俗,或许也是投资商。刘国平不便随意揣测,只好向童楷求教:“童先生,这位是?”
童楷睨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姜以湛,一脸狐狸笑地解释:“这位是我的助理,姓白。您叫他小白就好。”
关于捐赠学校以及修路事宜,姜以湛并不想出面,既然林沅连她每月按时给刘村长汇款这件事都瞒着他,想必压根儿也不愿意让他知道。
姜以湛心里虽然隐有阴郁,为了减轻林沅的心里负担,只好选择拉上好基友童楷,自己则作为幕后支持。
刘国平听童楷这么介绍,心道:这位白助理怎么看上去比他的上司还要有气场。
又见姜以湛不怎么开口说话,只是淡淡地朝自己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刘国平也只好报以同样的笑意,回了礼。
……
云梦村在大地震过后,经由国家支援,陆陆续续地灾后重建了十几年,以前的住房都是零零星星地散落在山间,政府统一规划整合后,在半山腰相对平坦的地带,建立了小区。
刘国平家住在三楼,一百多平米的三居室,村里闭塞贫瘠,少有外人踏足,地震过后,许多年轻人都外出务工,留在本地的大都是些老老少少。
进了室内,刘国平的妻子李素娟已经准备好了茶点,姜以湛简单打量下环境,室内很干净,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香味儿,应该是喷洒了空气清香剂。
落座后,李素娟替他们倒了茶水,端上了洗好的瓜果,几人没坐多久,刘国平应童楷之托,带着他们去了林沅家的旧址。
刚下过雨,道路泥泞湿滑,姜以湛的白色运动鞋,很快就被泥土沾染。他跟在刘国平与童楷身后,听他们谈论着当年的惨况,并不插嘴。
约莫走了个把小时,在一片废墟处停了下来。废墟周边一片荒凉,并无任何附着物,青石刻成的石碑矗立在极为显眼的地方,上头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在他们攀谈间,姜以湛跨过去,蹲在石碑旁,也不嫌脏,伸手抹了抹碑面上的泥土,泥土之下,显露出几个大字,朱砂半褪。
刘国平提醒道:“白先生,小心脚下。”
童楷问:“这个地方当年没有重建吗?”
“童先生有所不知,这里原本是所学校,林老弟当年从外地过来支教,跟弟妹认识后,放弃了外头的繁华世界,扎根在这里,做了老师。从他手里,带出不少优秀的学生,可惜,咱们这个地儿太过偏僻荒凉,孩子们走出大山后,哪里还肯回来。”
刘国平叹了口气,从口袋摸了根烟,点火,夹在指间,“地震发生时,林老弟跟弟妹正在学校给孩子们上课,一瞬间的事儿,整座学校被夷为平地。孩子们被埋在了地下,几乎无一生还。”
他抽了几口,幽幽道:“林家丫头是在地震发生时的第三天早上,才被救援人员发现。大家都没想到她一个小丫头能撑那么久,试想,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被关在黑暗中,饥寒交迫,竟然全凭意志力硬是撑了过来。只不过,命是救了回来,却受了很严重的心理创伤,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是一个劲地念叨着林溪。”
“林溪?”
童楷多问了一句。
看出他们的疑惑,刘国平又添了一句,解释道:“哦,林溪是林沅的龙凤胎弟弟,只比她晚出生几分钟。林溪打小身子骨就不好,疾病缠身,林老弟两口子又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一直都是林丫头照顾弟弟。林沅将弟弟照顾的很好,林溪特别依赖她。”
“林溪……”
一直没开口的姜以湛敛下眼眸,喃喃自语。
许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刘国平也无意多谈,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下山时,又开始下雨,雨势越来越大,原计划连夜返回丽城,因着天公不作美,夜路又不安全,只好作罢。
李素娟将客房打扫一新,换上了新的被褥,刘国平看着童楷,满脸堆笑:“童先生,怕是要委屈两位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