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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泽清楚王氏犯病起来有多厉害,没有过多为难她,只是道:“你重新熬药送来,我去瞧瞧母亲。”

丫鬟低眉顺眼的应诺,见杜泽抬手推门,她张了张嘴还是说道:“公子千万小心些。”她不是不愿照顾夫人,奴婢伺候主子是分内之事,只是夫人以后不是一般的难伺候了。说句难听的话,躺床上不能动弹的病人,都比时不时发疯病的夫人要好伺候,也就公子孝心诚挚、事事亲为,可饶是如此还是在夫人手里受了不少伤。

杜泽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让人下去熬药,母亲动辄打骂犯病,这两年多以来他已经习惯了。

推开门迎面就有靠枕砸来,饶是杜泽有意躲闪,还是砸到了他肩头上。丢靠枕的人用了狠力,哪怕杜泽是大男人,肩头依旧传来麻麻的痛感。

拿着东西砸人的女人蜷缩在床头,紧紧的抱着双膝,恶狠狠盯着门口的位置,似乎那地方有洪水猛兽。

杜泽捡起地上靠枕,拍了拍不存在的灰迹。先前屋内照常摆设桌椅,博物架、置物架、插花瓶,还摆了几盆盆栽,以及好几副画,但是都让王氏破坏了,甚至有回她直接踩在破碎的花瓶瓷瓶上,杜泽便让人将东西都撤了。如今房间里能让王氏丢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了,就连尖锐桌角都拿细棉布仔细的包裹,就怕她犯病磕到碰到。

“你别过来!走开!”王氏惊恐地看着走近的杜泽,拼命挥舞着手抗拒,床上的所有东西都被她踢到床下,嘴里发出尖叫声:“滚出去!”

“娘,你看清楚我是谁。”杜泽见王氏又忽然受刺激,只能快步走上前,捉住王氏扑腾的手,免得让她伤到自己。

结果杜泽只是一时不察,就让她挠了好几下,手背上瞬间浮现红印子,隐约有些出血的迹象,还有些刺痛感:“娘,你清醒点,我是阿泽,杜泽。”如果母亲能让他放心些,他也不至于到了京城,一直被困在醉柳阁不得出去,可是这是他的责任,他没有办法逃避。

王氏眼底有些迷茫的看向杜泽,“阿泽?”她生得并不差,有股典型的江南温婉柔情,只是这几年的病痛折磨得她日渐憔悴,谁又能想到前半生富足贵养,能与巡抚夫人、世子妃交谈的杜夫人,如今成了只能关在屋里,不得踏出房门半步的疯女人。

“是,我是阿泽。”杜泽耐心地回着王氏,谁都能嫌弃她,唯独他不可以。哪怕事到如今,杜泽记忆里他母亲还是那细雨轻雾、婉转内敛,精致到发梢都需精细保养的杜家夫人。

“阿泽……”王氏好像想起了些,面上有了丝温柔,语调放轻缓不少。

杜泽见到王氏安静下来,变戏法般手中多出把木梳,替王氏打理着满头杂乱青丝,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梳理打结的发丝弄疼王氏。

才刚梳到一半,王氏瞥见杜泽明显泛红印子的手背,慌忙握住他的手,紧张地看着杜泽:“阿泽你是怎么弄的,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赶紧拿药抹上。”

王氏的情绪极不稳定,杜泽哪里敢随便离开,就怕他等下去而复返,又刺激得她犯病。

他露出无奈的神色,收回手扯了扯绣青竹叶的衣袖,勉强笑着道:“没事,大男人受点伤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