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寻常女子,你与别人不同!谁娶了你,是他的福气!”这一点章昺还是看得明白的,什么嫁妆之类的不提,就这模样性情也是很好的。
公孙佳不晓得他这是犯的什么话瘾,竟有这么多的话,见皇帝与太子在围观,便将两掌掌心向上,虚托了托,道:“您看啊,这世上,有贤媳、有恶媳,有贤妻、有恶妻。我既没有第三只手,世上也没有第三种媳妇儿,是不是?什么‘她很好,我要对她好’又或者‘我欠了她的,要对她好’再或者‘她太可怜了,已经失去了太多,我要保护她’的媳妇儿?有这玩艺儿吗?”
搁章昺这儿,真没有!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老婆可不就得贤惠吗?不贤惠的简直想打出宫去!
“还是!”公孙佳收回了手,“只要做了媳妇儿,早起晚睡,是事儿吗?公婆丈夫坐着你站着,他们吃着你看着、伺候着,不是应该的吗?有了点误会,不打不骂的,就让你跪一会儿,算虐待吗?别人太阳底下跪半天起来揉揉膝盖照样得纺织,我,跪半刻,不死算那天阎王打盹儿。公婆丈夫是尊长,媳妇儿是卑幼,对吧?坏话都不以说,哦,不,不止是坏话,私房话也不能说的。这是阳谋,只要入局,我这样的弱女子就只有死了。”
章昺想了一下,说:“不对!你不是嫁,你招赘!”
公孙佳道:“那我是家主,家主不袭爵,算什么家主?”
章昺有点懵,仿佛觉得有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太对!不过,公孙佳袭爵对他并非坏事,他想了想,反正木已成舟,就姑且如此吧。有个人绕纪家,也挺好的。
公孙佳笑道:“对吧?”她这话是问的三个人,只有章昺勉为其难地“哼”了一声,皇帝表情平静,太子却是上下牙齿不由自主地频繁敲击了数下,忙塞了块鸡肉放到嘴里咬住了。
皇帝声音平平:“就你话多,吃还堵不住。小时候没见你这么要强。”
公孙佳的笑容没了,起身跪到了他的面前:“陛下,我知道我给您添麻烦了,可我没别的办法了。我亲眼看着我爹去世的,您知道他过世前我在哪儿吗?”
皇帝的拳头一紧:“哪儿?”
公孙佳道:“我在他床前七尺,他的病情突然恶化,我想上前,却未能寸进。他说,别过了病气,这孩子……打小体弱,可不能生病了,要好好活着,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不能出事。我……我当时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该靠近。他,最后下的一道令是,不许靠近!我连他的手都没有摸着!我听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许靠近。是我给他送的终、出的殡,我亲自把他的旧部送出门,让他们不要回头。他就留给我这四个字!”
“不是自家的血脉供的饭,是吃不到亡人的嘴里的!陛下,我爹活着辛苦,死了不能再挨饿!”公孙佳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想辜负他!我身子又不好,脑子又笨,就只有一副坏脾气,我的前路开在刀山上,我的背后是悬崖,我只有往前,要么我把刀一柄一柄的撞碎,要么让它们把我活剐成碎片!”
皇帝踉跄地扶起她:“好孩子,有我呢!”他心中的悲恸也涌了上来,公孙佳问过他有什么办法可以教她的,他当时做了什么?给了她一些田产……皇帝太后悔了!所以她才会如此疯狂,她确是困兽,又不止是困兽。
公孙佳吸吸鼻子,眼泪也没擦就说:“我要李铭全家都当饿死鬼!”
“……”皇帝看着她。
“他家有朝廷封诰的我都还没杀,可我想杀,不过您要说放过,那我就以后再找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