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黎堂抛出下一串问题:“那他家住哪,家里几口人,爸妈是干什么的?我是不是出于礼貌也得跟他家父母通一通电话。”
小小男孩张嘴就报了附近另一个高档小区的名字,依次解答黎堂的问题:“他家里三口人,父母都是干进出口贸易的,做生意常年不在家,也不用通电话,他跟他爸妈最近吵了架,所以才喊我陪他。”
配套的住址,配套的社会地位,配套可能产生的家庭矛盾,一切都很合理。
于是黎堂又说:“那我明天接你们放学。”
男孩有一瞬的慌乱,但他立马低下头,生怕被责罚般说:“明天我们打算去网吧,你在场我怕他会别扭。你不要露脸了,我同学都认识你。”
绝佳的理由。
黎堂被他“说服”了。
但等黎淮自以为通关从房间一出去,黎堂就笑了。
旁边的妻子不理解他笑什么,因为小黎在学校根本没朋友。
黎堂却欣然拍桌:“就是因为没朋友才笑!”
过了一试,黎堂决定给他二试。
次日,他还是亲自堵到了学校门口,想看看黎淮放学到底会不会跟同学一起走。
结果黎淮真有准备,是跟一个脚上蹬着名牌鞋的高大男生从学校一起走出来的。
看那男生的衣着打扮,倒是也合他父母做生意,家里很有钱的设定。
黎淮知道黎堂不会轻易相信他。
所以他白天故意装作不小心把他们班一个混日子的男生水杯碰洒了,水全倒在他本就没写的作业上。
歪打正着,正好不用交。
但黎淮为了“补偿”,很有诚意地提出了放学可以请他去网吧,顺便帮他写作业。
这个礼拜他的培优班正好停课。
那男生虽然不缺钱,但平时够都够不着的学霸主动提了帮他写作业还不好,傻子才不答应。
但二试以后,还有三试。
黎堂早上特地把黎淮的身份证扣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还想看看黎淮去不成酒店,晚上打算住哪。
所以他一直很有耐心地在网吧外面一家咖啡店等。
结果黎淮像是也猜到了,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真跟那个男生一路进了他报备的小区,而且是勾肩搭背。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
黎堂实在不信邪,直接花钱走后门调了那个小区的监控。
看到黎淮的的确确跟人进了单元楼,然后直到第二天早上上学才出来。
很久很久以后,宁予年问黎淮他当时是怎么让那个男生点头带他回家的。
黎淮说那是他第一次跟人上床,感觉意外得比他想象中好很多。
谁也讲不清小小黎淮这次反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的。
但后来一周后他回家,黎堂明知道他扯了谎也没骂他。
不仅没骂,还反过来奖励了他休息几天,因为他编故事圆谎时的优秀表现。
黎堂赞说:“你这次真的很不错,没让我抓到任何破绽,所以你继续休息一个礼拜吧。”
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博弈,却也看得人遍体生寒。
后来黎淮得到“奖励”离开,房间又只剩了黎堂和他的妻子。
这回黎堂主动向妻子袒露了自己的想法:不论黎淮做得多完美,他都坚信没有朋友就是没有,装的多像都不可能有。
去同学家里玩这件事,从根本上就对黎淮的人设不成立。
他不可能交到可以互相带回家的朋友。
宁予年很难说清这件事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什么维度的打击,总之黎淮一回自己卧室就哭了。
在宁予年的理解里,黎堂这个做法就等于是在说,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不管你怎么挣扎都不可能赢我。这件事跟他们之间坚不可摧的血缘纽带一样,是注定的。
某种熟悉的窒息感漫上心头,宁予年几乎立刻想起了那天他站在后山阳台窥见的黎淮。
他看着屏幕上躲在被子里蒙头大哭的男孩,又想起今天情绪极不稳定的黎淮。
宁予年心头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好像知道黎淮今天为什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