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等着他看完会议记录说点什么。
黎淮避无可避,老老实实撑着额头滑笔记本的触控板,只在一个果盘拨开“重重阻碍”,被推到他眼皮子底下的时候抬了下眼——跟那不争气的碰上视线。
宁予年身上已经穿回围裙,边说李老师辛苦,边让他吃水果。
黎淮透过人群幽幽睨了他一眼,脸上依旧七情不动。
但宁予年心里美。
勾当没办成,宁予年自知“理亏”,时不时就来骚扰讨好一下。
送水果、倒热水、收零食、擦桌子,两人“眉目传情”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一桌人全看出来了,却错当是情侣间的情趣。
黎淮按着太阳穴不堪其扰,嘴里的点评一句比一句狠。
“两个剧情方案都很烂。”
“这场台词把女主名字涂了随便换个丫鬟,毫无违和感。”
“你们一下午就聊了这?上次就跟你们说过贵在节制,不要繁殖地点跟台……算了,这几场过场戏重写。”
……
“这又是什么,人设是你们自己做的吧?你们为了让他从下毒的饭菜里逃过一劫,就给一个曾经饿怕过的人,安排吃撑了没吃完这种理由?”
黎淮说前面,还有人开口解释辩驳,但等问到最后一句,谁都不敢吭声了,个个垂着脑袋听训。
“你们年轻思维敏捷是优点,但也不用太当回事,叼着雪茄臆想饥饿讲的就是你们,写出来的东西找不到细节、找不到根。要是你们中间没一个人知道饿可能导致的状态跟心理,那就该自觉从现在起,往后一个月每天只啃一个馒头,阿城的《棋王》总看过?再不济重新看看《活着》。闹饥荒好不容易得了袋米,只敢小心翼翼关紧门,边放风边偷着煮,同乡人看到炊烟过来敲门都不开。结果你们让饿怕过的人剩饭剩菜?”
黎淮这一长段下来,完全就是单方面屠杀。
宁予年本来只是捏了听啤酒在旁边凑热闹,这下硬是听得连酒都忘了喝,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见过黎淮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口气还这么差。
他爱人出轨都没有!
但再反观肖捧着手机,依旧眉开眼笑跟自己小儿子聊天的淡定样,宁予年悟了。
原来人确实有逆鳞。
爱人出轨哪比得上看到一段狗屎剧情糟心。
黎淮:“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不是所有编剧都想写有根的故事、有根的人,但如果你们甘愿做不入流的编剧,以后出门不要说我教过你们。”
这里的“教”,绝对是客气的说法。
其实是让他们连说过话都不要跟人提。
因为他们这七个人里,除了主笔在黎淮这勉强够的上“教”,其他顶多就是占了便宜,算侥幸跟黎淮共事了一个项目。
现场彻底陷入死寂。
不要说他们,宁予年一个旁听的都肝颤,高度上升的属实有点重。
最后收场的时候,白天个个气质昂扬的小白菜全打了蔫,宁予年以为是犯了多严重的错,结果后来一打听。
崩人设那个就是个十八线配角。
当集戏份前后加起来也就七八分钟。
“那你们李老师也太严格了。”宁予年忍不住小声。
那帮人听了,明明已经丧到尘埃里,却个个帮黎淮说话。
说这个事要解释起来很复杂,按照黎淮的工作范畴,其实犯不着参与剧本会。
“剧本医生这个职业在国外好莱坞那边体系很成熟,不少都是得过奥斯卡的名编剧干,改的也是电影剧本,但在国内不一样。”
国内影视这块一直都是大乱炖,各有各的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