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最深一次,陛下给东宫庆生,大摆宴席,而从没给他过过生辰,他恨恨地说,“同样是儿子,凭什么萧泽就高贵?他是嫡子没错,但庶子既然被允许生下来,就不给一点儿活路吗?他知道不知道,萧泽昨日在东宫,发了脾气,用廷仗打死了一批宫女太监,足足有十几人,都是人命,至少有十人,是受他发脾气冤死的,他视人命如草芥,这就是他选的好太子。”
还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跑去了凌家府宅她的院子里,对着她耍酒疯,“凌画,你知道不知道,我救你才后悔,若不是救你,我可能早就死了,活着这么累,还得听你的话,每日忍着忍着,什么都不能做,想暗杀了萧泽也不行,你要我堂堂正正,要我将来清史没有一点儿污点,可是你知道萧泽今天干什么去了吗?他竟然去了和昌候养的斗马场,和昌候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批女童,大约二十多个,被烈马拖死了一半,他堂堂太子,不觉残忍,竟然还有心笑,他算什么太子?”
他那时,整个人都快崩溃了,那是她掌管漕运半年后,第一次回京,只给自己留了七天在京城的时间,七天后,还要去漕运。
因和昌候当年救驾有功,所以,陛下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一句话说,只要不大逆不道,不造反,便不会要他的命,当然,陛下时常会警告他收敛些,和昌候也是个很会的,明里听话的收敛,背地里却玩灯下黑。
她本不该动和昌候,七天时间实在太短,若要杀了和昌候,准备不足的情况系啊,没准就惹了陛下黑眼。
但她看着萧枕的样子,觉得总走在黑暗中,一走多年,不见光亮,若是再不做些什么,给他一丝光明的话,他那颗天生仁善的心,看多了黑暗,怕是要撑不住了,就此毁了。
他是将来要坐那个位置的人,理应该有这样一颗心。他与她不同,她不坐那个位置,只是一把剑,没心冷血踩着白骨从内到外染黑了都没关系。
但既然扶持他,他有这样一颗心,她该护着,就算为下辈子积德好了。
于是,她下了狠心,对他扔出一句话,“目前东宫不能动,但和昌候,三日后,我就让他死。”
于是,她连夜谋划了一番,让人制造了一场意外,暗杀了和昌候,然后收集和昌候的证据,在和昌候被查出不是出自意外,陛下雷霆震怒,要让人大查时,她让人揭发了和昌候一系列惨无人道的罪证。
东宫一直盯着她动作,第一时间察觉和昌候之死是她让人动的手,于是,收集证据,处处指向她。
陛下将他叫进御书房,盯着她看了半个时辰,后来,只问她一句“为什么杀和昌候?”,她有无数理由,但在陛下面前,觉得都不能说,唯一能开口说的那一句,便是,“若凌家还好好的,没被太子太傅陷害,我如今,也还是个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孩子。和昌候害了无数女孩子,最少的七岁,最大的十七,我实在看不过了,陛下若要处置,我无话可说。”
她承认了,也只能承认,那时,她羽翼未丰,翅膀也不够硬,只是刚将江南漕运支起摊子而已,还做不到如今可以在陛下面前撒弥天大谎,可以阳奉阴违,可以死不承认。
陛下伸手指着她,“你胆子太大了,还有王法没有?国法是摆设吗?”
她直视陛下,“国法不是摆设,但对于和昌候,陛下您扪心自问,国法是不是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