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牧静静伫立在驿站门口,眺望着西边看不见的边城,心中犹如狂风袭来的海面般起伏不定。
从他的脚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开始,记忆深处那些自以为封存已久的回忆便轰然作响,如山塌,似雪崩,以吞天噬日的气势疯狂涌来,轻而易举的将他湮没。
铁甲铮鸣,战场厮杀,亲人的团聚和别离,将士们倒下时的惨烈,歼敌后撕心裂肺的畅快……空气中弥漫的令人汗毛倒竖的混合着血腥、汗臭、焦糊的味道,悲壮中夹杂着诡异的亢奋,此时都犹如实质,瞬间将他带回了一度远离的战场。
一切好的,不好的,想记起的,不想记起的,都早已深入骨髓,融入呼吸,成为他身体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随着每一次心跳起起伏伏,游动在四肢百骸。
然后现在,他回来了。
“心情很复杂吧?”晏骄望着他的背影道。
庞牧缓缓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别说,几年未归,还真有点近乡情怯。”
“人之常情。”
晏骄笑着走上去,惬意舒展着四肢,又在四周小小地转了几个圈。
这里的空气都与中原截然不同。
当她看到驿站伙房的烟囱内一股青烟悄然间直冲天际时,不由脱口而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今时今日才知这诗实在妙绝。”
这样的气势和孤独,是人潮汹涌的繁华都城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庞牧跟着念了一遍,笑道:“确实好,用词简单,气势却恢宏。也是你们那边的大文豪写的?”
晏骄点头,指着西边遥远的蜿蜒的山脉问道:“那些山上常年积雪吗?”
来大禄朝越久,晏骄就越能清晰的感受到它跟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的不同,至少这个区域,却并不完全像后世的甘、青、新一带的。
她穿越前就听说不少雪山终年不化,可惜一来穷,二来没时间,如今还是头一回这样近距离的观看,果然极其震撼。
远处是红的黄的紫色的天,天空下面的皑皑雪山缠绕着晚霞,从白色的山顶往下看时,但见一条条尖锐的冷硬的山脊倔强突起,有大片大片的黑色岩石从逐渐稀薄的白雪下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