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合起来跪了两排,乔虞探头望去,回话的正是先前见过的孟太医,只说六皇子是夜间惊了寒,本就有些伤风,又受到了惊吓,孩子身娇体弱,双重侵袭之下便发起热来,来势汹汹,须得小心照看三日,待热度退下去,才算安稳。
无论是伤风还是受惊,算起来都有看顾不周的因素在里面。孟太医说罢,贤妃便脸色苍白地跪下:“妾照料不周,使得六皇子意外患病,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冷睨了她一眼,并未理会,问道:“伺候六皇子的奶嬷嬷呢?”
六皇子的奶嬷嬷以及宫人们也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奴、奴婢拜见皇上。”
“你们来告诉朕,六皇子夜间为何会受寒?”
“奴婢不知啊,”其中一名奶嬷嬷身子颤抖地不行,哀求道,“六皇子每晚都是奴婢几个轮流着守夜照看,从未有什么异常……六皇子为什么会受风奴婢们是真不知,不说是夜间了,就是白日里奴婢几个也不敢开窗让冷风吹着了六皇子,望皇上明鉴。”
她说罢,余下的几人一道磕头口称请皇上明鉴。
这明摆着推卸责任的说辞,皇帝自是不满:“既然你们都没错,难道还能是六皇子自己走出去吹的风么?”他眼眸暗沉,冷声道,“来人,将这些奴才都拖出去打,打到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再给朕拖进来。”
他一开口,便有几个身手利落的小太监进来将奶嬷嬷和宫人们都拖了下去,哪怕她们歇斯底里地求情叫喊以及讨饶挣扎,也没拖延他们的动作,没一会儿,室内就空荡安静了许多。
乔虞心跳得厉害,几个宫人被拖下去是尖利的叫声刺地她耳畔里全是嗡嗡的声音。
皇帝这才看向跪着的贤妃,冷淡道:“这些奴才们薄待六皇子,贤妃是完全不知情的么?”
贤妃低垂地眼眸闪过一丝黯然:“回皇上,妾照顾六皇子以来,自认不说面面俱到,却也是日日过问,细致入微,从不敢松懈。如今六皇子成了这样,妾也是心痛难忍。其中有妾的失责之处妾不敢推托,任皇上如何责罚妾都甘愿承受,只求您能查清楚六皇子伤风受惊的前因后果,查明隐情,扫去后患,让六皇子能无虑无忧的长大,妾便心满意足了。”
她句句情真至深,神色婉转哀切,又有前头宫人们的反面例子在,皇帝神色平缓,看着她的目光中也添了分暖色:“罢了,你先起来吧。”
贤妃由慧心搀扶着起身,手心的帕子已经被汗水浸湿,她面无异色地将它塞进窄袖中。
气氛才缓和些,张忠忽然从外头进来,禀报称有奴才愿招了。
皇帝命人将她带上来,是伺候六皇子的四名奶嬷嬷之一。
她被拖上来的时候,身上暗色的宫衣渗出一块一块的血迹,腰部以下仿佛一点知觉没有,软踏踏地从地上拖曳过来,在精美的杏黄宝树纹飞鸟的地毯上,断断续续地留下了模糊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