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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虞看着许常在面上的神采一点点寂灭,眼帘垂下,从原本的痛心希冀到最后的空洞绝望,竟没有一点对庄贵人所说所做的惊讶怨恨,是她真的对庄贵人这般无怨无悔的包容,还是说,这一切,她早就心有准备了?

她十分的好奇。

然而除了乔虞之外,还有一人也看出了许常在的变化,就是最上首的皇帝。他在进来之前就知道简贵妃与龙胎安然无恙,照孟太医的意识来说,先不说外用本就比口服药性更轻,而且庄贵人身上的药量并不重,能引起简贵妃腹痛已是她本身体质不足胎相不稳的原由了,若是身体康健些的孕妇,连反应都不会有。

费了这么大力气,连目标的半分元气都未伤到,若不是知道简贵妃没那城府,皇帝都怀疑是她使的苦肉计了。

皇帝暗忖便知,幕后之人的算盘未能实现,定然是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故意让人将症状说的重了些,一方面是打算引蛇出洞,另一方面也有心让简贵妃安稳些,三个月的禁足非但没让她静心沉气,反倒愈加犟起来,连累得腹中孩儿也跟着受累,令他着实厌烦。

不过现下看来,这背后隐藏的比他预想得还深些。皇帝是何等人,先帝在治国御下方面不多出众,又是个痴情种,将所有的关注全然托付给了一人,因为那名女子未有生育,他就成日担心皇后借着地位权势压制他的挚爱,便想着打压嫡系,导致皇后嫡子庸庸无能,身虚体弱,年仅二十就患病而终。反倒庶出的皇子一大堆,且个个勇谋相衡、天资出众,最后那名女子生了个皇子,先帝还异想天开,让这群哥哥诚心辅佐幼子即位,于是几个兄弟相争间,顺手就把幼弟解决了,断了先帝念想。而后先帝的心头宝也跟着抑郁而终,先帝心神俱伤,更加无法压制底下如虎如狼的儿子们。

别以为他们玩得都是君子协定,不伤妇幼,当年昭成帝还是成王的时候,府上的孩子生一个留不住一个,大半都是他兄弟的成果。如此,他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先例不能开,如果后妃们视他的皇子皇女为可以随意杀害的物件,她们的孩子也会有样学样,视这些兄弟姐妹为手上的猎物,时间一长,血缘反倒是互相敌对的原罪。

他一直以先帝为鉴,更以步其后尘为耻,所以,后宫中凡是有伤及子嗣的动作,无论情节轻重,一律从重严惩。

而今晚的风波,皇帝本以为不过是冲着龙胎来的,没想到幕后之人更打着一石两鸟的主意,更没想到被盯上的是乔嫔。

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乔嫔不过十五,入宫不过半年,背后既无哪方势力撑腰,更是出身清贵,宫中半分势力没有,怎么也就令人想着除之而后快了?

情理上实在说不通,疑惑难解之下,皇帝对乔嫔更是兴趣盎然,哪怕随后庄贵人又扯出了许常在,他的注意力也一直放在乔嫔身上,理所当然地发觉了她对于许常在的异常关注。

与众人想的不同,皇帝知道此事多半与许常在无关,他知道曹芳仪是个聪明的人,更是个识时务的人,便是有心对付简贵妃,也不会冒着被他厌弃的风险,呈一时之气,在自己还未有足够资本的时候出手,一个孩子,就算出生了,从稚童到成年,从成年到继承皇位,有多少道坎要过?

可乔嫔是怎样发现的?在皇帝的印象中,乔嫔不过是性情活泼心无杂念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可如今她隐约的皱眉与下意识往许常在看过去的动作,令他不由心念一动,重新审视起这个分外扰他心怀的女人,

到底是单纯的直觉,还是心有沟壑?

皇后在旁,见皇帝手指微微捻动,沉默不语,仿佛是在沉思的模样,自觉他是有意让她来决断,眉目间光彩更甚,目光灼灼,扬声问:“许常在,你有何话要说?”

乔虞哪知道一个不小心触动了大佬的神经,现在,在场的除了许常在,谁也无法博得她一丝一毫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