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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太医和郭院正对视一眼,后者长长的叹了口气。

“公主,恕老臣不忠。陛下有令,老臣不能告诉您······”

李令姜想去问李持明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可看着他那憔悴的面容,她实在不忍心让他为难。只得命郭院正和吴太医好生为他配药施治。自己则尽力为他分担事务。他们跟随着燕军东征的大部队,一路辗转,从浙省打到了闽东,最后终于打到了海岸线。

葵卯丙寅,新春未至。距离燕国传统的春节已经只剩不到半个月。李令姜身披大氅,陪着咳嗽不止的李持明坐在在一处海边的峭壁上。李持明不喜张扬,他们只搬了张长软椅给他坐。天空中阴云密布,是要下雨的光景。在他们对面隔着一弯浅浅海峡的地方,倭寇正在做着最后的负隅顽抗。

“东宁岛上还有多少倭寇?”李持明一边咳嗽一边问。苍白的脸被斗篷上的毛领遮住了一大半。李令姜一边不断用手抚摸他的后背,一边蹙眉道:“屠迪报称还有一万人——你不要再关心这些事了。东宁岛上的倭寇已经是强弩之末,迟早要被打下来的。郭院正说了你不能再受风寒!伯亮!听话,我们回去好不好?”

李持明摇了摇头,直起身子遥望向炮火连天的东宁岛。是屠迪在攻城了吧?听闻关白被诛,关白的下属不服气新任将军。他们本打算把东宁岛当做自己最后的基地。梦想着据有东宁,向西可反攻大燕,向东可倒逼倭国。所以他们驱使东宁土著,在东宁岛上修筑了许多壁垒森严的防御工事。

燕军此次名义上的统帅是左都督屠迪,但实际都是李持明强撑病体在排兵布阵。屠迪是北方人,不太擅长南方作战。可熟悉南国的白杜重伤,其余南国大将也都在先前剿灭倭寇的诸多战役中死的死残的残。算来算去,只有李持明自己来前线亲自督战。

东宁的登陆战已经打了三天了。依旧喊杀声震天,不分胜负。

“这是倭寇最后的底牌,他们指望靠这个推翻他们的大将军,肯定不愿意轻易放手。”李令姜冷着脸说。她解下自己的狐尾围脖,戴在李持明颈间。口中哀求般的说道:“伯亮——阿兄······求求你,别在这里,我们下去吧,去大帐里好吗?”

“轰隆——”对岸传来一声石破天惊般的爆响。冲天火光几乎要把海对岸这边的峭壁照亮。李持明倏的绷直了后背,眼睛瞪得大大大的。苍白的双颊被火光照出了虚幻的血色。他张开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轻声对李令姜道:“阿韫——阿韫你听······是不是·······是不是屠迪他把倭寇的防御工事炸开了?”

李令姜扶着他因为激动而摇摇欲坠的身子,同他一齐向对岸望去。小小的东宁岛上烟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她和李持明一起凝神静听,隐约听见对岸又是一阵喊杀之声。海风呼啸着吹过他们的脸,如同钝刀子一般切割他们的皮肤。但李持明依旧不肯离开。片刻过后,东宁岛上的烟雾尘埃渐渐散去了。烽烟散处,他们遥遥看见对面倭寇修筑的炮楼上,一面代表燕国的黑红相间的旗帜正缓缓落下,顷刻间占据了整整一面墙!

刹那间,原本乌云滚滚的天空中忽然云开雾散,太阳以一种冲破一切的姿态出现在了那重重叠叠的乌云背后,它舒开光芒,散出光辉,金灿灿的阳光刺破重重黑云直射在浪涛汹涌的海面上。无数阳光穿过烽烟,最后落在了红底黑字的“燕”字大旗上。

李持明倚靠李令姜站着,他虚弱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胜了······”他用几不可闻的喑哑声音说。重病已使他的五脏六腑陷入虚弱不堪的境地。在这大胜的一刻,他却已经不能像从前那般,声若洪钟的宣告大燕的胜利。

“阿韫······阿韫······”他转向李令姜,枯瘦的脸上是有些恍惚的微笑:“我们真的胜了吗?”

“胜了!胜了!”李令姜哽咽着说。眼泪流进了她的脖子里,可她顾不上去擦一擦。“伯亮·······伯亮········我们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