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要钱罢了,什么良知不良知的。”李持明冷静的答道。“你还没说他们擅自越过关口到关外去同番邦交易,私自贩卖国内物产到国外却半点商税都没有向朝廷交呢!他们这样一来,苦了百姓,穷了国库,却只富了他们西北几大家族。同东南沿海那些偷偷出海经商却又钻空子逃税款的商贾比,有什么区别?”
“确实没区别,”李令姜说。“国库里没钱,西北灾年,两江水灾时国库就没有足够的钱粮去赈灾。也没有足够的钱财去巩固塞防。眼下北边的鞑靼虎视眈眈,浙闽沿海倭乱不断。没有一个是不需要用钱的。西北和东南的形势若是不管,再这样下去只会困天下而肥巨富!于公于私,于国家于下层百姓,都没有好处!”
李持明没有说话,但很显然,他非常同意李令姜的看法。一旁的路大宽也忍不住拍手称赞道:“郡主可真是看得清!这些东西我也知道,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还是陛下和您厉害,三句两句就把问题分析的清清楚楚!”
李持明看了路大宽一眼,又把眼神落回李令姜身上,口中笑道:“大宽你也这么觉得?”路大宽摸了摸后脑勺,腼腆的说:“我也不懂,但是我觉得郡主说的还挺对的!”
“确实,而且阿韫把朕之前一直连不上的因果链给连起来了。”李持明点了点头,又低下头来去看地图:“朕成日里被内阁那群人弄得头昏脑涨,有时候当局者迷,有许多次朕想要把这些都理理清楚,可总是理到一半就走偏了,乱了。今日阿韫给朕这么归纳总结了一番,你说这世上的事,还真是有因就有果。一切的根因,就在那些蛀公器而肥私己的豪强巨贾!”
“那·······陛下打算怎么办?”李令姜看着李持明提起朱笔,在郭穆勒沙漠以北画出象谷商队的路线,眸色幽深,深不可测。这时候,李持明直起身子,看了看路大宽,又看了看李令姜,他的脸上浮起一个不带感情的笑:“怎么办?人赃并获喽!”
“郭穆勒沙漠以北原则上属于我大燕的地盘,然而由于穷山恶水,近年来放松管制而使得察必乘虚而入,在此地营建岗哨,驱赶我方镇守官兵········”甘宁总兵邓虎臣的语气飞快,一边用手上的小棍敲击着地图上的点。李持明专注地听着,时不时同他低声商议着什么。李令姜坐在他们对面,心里忐忑害怕,又激动不已。
再过两个时辰,他们就要到甘宁边界的郭穆勒沙漠了。
距离那场伏魔殿谈话已经过去三天,三天前的下午,李持明亲率霹雳军,携路大宽和李令姜一起自北大营出发,在朝中还未发觉的情况下自京师向西北而来。他们马不停蹄,终于在第三天上午赶到了甘宁府。甘宁总兵邓虎臣已经提前得到了密报,早就给军中下了密令,在此地静候陛下御驾。他没有通知他的上司三边督军。因为他知道那人和知府甚至上面的布政使都是一伙的。陛下即将驾临此地同他们一同作战,他相信,这比任何一个督军亲自督战都管用。
邓虎臣的预料没错,甘宁府的驻军翃兵的确对皇帝的到来十分兴奋。事实上,他们岂止是兴奋,简直是乐开了花。虽然李持明是低调入营的,并未安排什么欢迎仪式。但皇帝驾临的当天清晨,就有起码十几个士兵,因为好奇皇帝长什么样而想尽办法靠近皇帝所在的营房,最后被当场抓获,讪皮讪脸的笑着被罚吊在营地中央的柱子上。
李持明刚和邓虎臣、路大宽商议完今日午后出征之事,掀开帘子从邓虎臣的营房里走出来,迎面便远远看见几个嬉笑的身影被悬空挂在营地中间的木头桩子上。他好笑的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几个被挂在木桩上还要互相用脚攻击同伴来玩闹的士兵,觉得很有意思。“这是你的兵?”他问邓虎臣。后者略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憋着笑答道:“·······是,是臣带的兵。呃,那个·······他们几个有点儿二,陛下别见怪。”
李持明身在军营,便也早已入乡随俗做了将军打扮,一身利落的黑衣红裤,外披铠甲,脚踩军靴。胸前的护心镜在清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他头上戴了皮质的冠带,一根坚硬尖锐的铁簪束住了他的头发。李持明的腰际这次悬挂的不是他那柄一团和气扇,而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小匕首。他踩着边塞黄棕色的土地一步一步上前去,试图看清那几个被挂起来的士兵。于是为首的士兵就冲他发出一声大喊:“嗬!你们快看!这是不是跟着皇上来的大人!”
几个被吊起来的人一齐将眼神转向了皇帝,有的面露疑惑,有的一脸好奇,还有的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李持明打量他,他也打量李持明。
于是李持明率先开口道:“几位弟兄是因何缘故,竟被你们的长官挂在这儿了啊?”
一脸好奇的士兵立刻回答道:“也没啥缘故,俺们就是想看看皇上长啥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