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言怔了怔,道:“鸩儿,你……”
谢鸩冲着他扬起了笑容,看起来竟然不怎么悲伤:“嗯, 就连清平珠都快要碎了, 今天之内,我的心魔应该就会彻底爆发, 师父,这个你收下。”
他将手里的一只纸鹤递给谢千言——四百多年前, 有那么十年的时间里他都只能通过纸鹤传信来与谢千言保持联络,彼时的距离是千山万水, 这次,却将是生与死了。
谢千言没有接过纸鹤,他抿唇道:“心魔除了会让你失去理智外, 还会如何?你的修道天资得天独厚,若是继续修炼下去,说不定将成为几千年来第一个有机会突破渡劫期的道修,谢红雪她们仅仅通过给你种下心魔……真的毫无转圜的余地了吗?”
谢鸩摇了摇头, 解释道:“师父你是知道的,天生道体者一旦踏入道途,修炼过程中将再不会遇到任何的心魔、瓶颈, 甚至还有传闻说,就连天劫都会对我这种体质的人格外优待,只要不半途夭折,可以说飞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问题就出在,我明明是不可能被心魔控制的,那我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
谢千言一愣,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你被别人种下的这颗魔种,本身来历也不简单?”
“对,我这些年查阅了很多资料,按照道修对天材地宝的分类,我身体里的这颗魔种应该比清平珠的等级还要高上一些。”
“比天级法宝的等级还要高?那就,只能是先天灵物了?”先前谢千言因为知道自己没能力替谢鸩解决掉心魔,所以一直没有多问,此刻听到谢鸩这般告诉自己,极为意外地道,“先天魔种的话……数量绝不会超过七颗,而且应该早已像补天石、盘古斧之类的远古至宝一般,消失在了人间界才对?”
谢鸩苦笑道:“对啊,所以师父,如果当年为我种下心魔的、与如今针对于你的是同一个人,那他的来历和资本,应该都不比我们差。”
谢千言咬牙道:“对方既然只能通过心魔来迂回的杀掉你、又仅仅派遣谢红雪来辗转控制我,说明他也被某种东西桎梏着,行动多有不便,并不真是什么不可战胜的存在。”
“嗯,”谢鸩轻轻点了下头,眼睛里亮亮的,像是点缀着闪烁的繁星,“没错,他一定不会得逞的,师父,你肯定能赢过他的。”
谢千言隐约听出了谢鸩话中的另一层含义,皱紧了眉头道:“鸩儿,你先前提过要在死前替我布置闭关的阵法,我还没有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鸩不答,伸手拉住谢千言的手腕,带着他来到小院外的雪地中。
昆白山巅的白天永远都是晴空万里,白雪之下,云海静静地停泊在空中,无波无澜,苍穹与云海的分界线上,天空呈现出渐变的深蓝,似乎能遥遥望见更远、更远处的茫茫宇宙。
谢鸩走着走着放开了谢千言的手,独自往后退了几步,谢千言转头看他,只见高空寒冷的风中,谢鸩背后是他们居住了两个多月的江南小院,他身上的白色刺绣长袍猎猎飘飞着,勾勒出他细瘦的腰部和修长的四肢轮廓,整个人似乎都快消失在白茫茫的白墙雪地中。
他再次冲谢千言笑了笑,不知为何,脸上忽然带了点劝慰,温柔地道,“好啦师父,没什么好问的。鸩儿……谢谢师父将我养育成人,没有你,我大概早已死在那暗无天日的笼圈中了,我、我很对不起,我爱你,但我好像,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