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两夫妻打架,平日看起来弱不禁风温柔贤淑的翁主,竟会对节度使下这样的狠手。
更叫他没有想到的是,节度使不但吃了大亏,很显然,也败下了阵。
见他转头,冷冷地看着自己,刘安赶紧收回目光道:“末将这就去!”
……
谢长庚命人将捆了手脚的慕扶兰先送回马场,随后叫来军医,随意处置了下伤口,自己便也加入了搜索的行列。
白天过去,夜间,轮班的士兵执着火杖,继续寻找。
又一夜过去了。
清早,昨夜寻了一夜的士兵在领队的带领下,陆陆续续,回到营地,向他汇报情报。
依然没有什么收获。
谢长庚站在帐外,眺望着远处,心情沉重无比。
昨夜他自己也是寻到深夜才回来的。
后背被那疯妇刺出的伤,并不算如何严重。但伤口也不浅,深已至骨,又酸又痛,极其难受,昨夜回来后,人虽疲倦无比,却根本无法入眠。
那么小的孩童,即便没有遇到任何外来的危险,失踪这么多天,恐怕光是饿,也已饿死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荒僻之地。
这一片已经彻底搜索过了,不可能再有遗漏的地方。既无果,今日便转移,再去别的地方寻找尸骨,或者那另一只鞋。
他固然厌恶那疯妇,连带不喜这小儿。但想到确实是因为自己将这小儿强行掳来,才导致今日之事,他的心情,亦是沉重无比,心底里,甚至有些不敢回去面对那妇人的感觉。
后背,又一阵胀痛袭来。
他动了动肩膀,皱眉,正要召人,命拔营离开此刻,忽然看到远处来了一匹快马,很快奔到面前。
是他的随从梁团。
梁团的手里,拎着一只小鞋子,还没下马,就高声喊道:“大人!我的人在河滩边上,找到这只鞋!”
谢长庚上去,一把夺过。
鞋子的底脱了,看起来像是没法再穿,才被丢掉了。
他的心跳蓦然加快,喝道:“全部的人,都沿着河滩去找!”
……
在这边荒野里,有一条河,从马场的后面流过,自西向东,弯弯曲曲,蜿蜒不绝。
当天中午,谢长庚带着人,沿着河滩逆流而上的时候,停下了马。
他看到前方,视线的尽头里,出现了一人一马的身影。
人是小人,马是马驹。
一人一马,步履蹒跚,正沿着河滩,往马场的方向,逆流而上。
“小公子!是小公子啊!”
梁团双目放光,高声大吼,纵马追了上去。
前头正在蹒跚行走的那孩子听到了身后发出的阵阵喊叫之声,停了下来,转过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谢长庚纵马奔到了他的近前,勒住了马,看了过去。
孩子面容脏污,衣衫褴褛,瘦得厉害,除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之外,脸上、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
他的一双赤足之上,布满了伤口和血痕,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把马场里的镰刀。
和他同行的马驹,屁股上布了几道结着血痂的仿佛被什么撕咬过的伤口,停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地吃着河滩边的几蓬野草。
那孩子正蹒跚独行,突然看到这一行人朝着自己纵马而来,认出了他们,脸上起先露出欣喜无比的笑容,正要朝他们飞奔过来,等发现谢长庚的目光死死地落在自己的脸上,神色古怪至极,他停下了脚步,那张布满了脏污的小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眼睛里露出不安的神色。
“……节度使大人……我不是故意逃走的……我是迷了路……终于找到了河滩,想回马场……”
“大人你不要生气……”
他的两只脚丫踩在一起,脚趾不安地蜷缩着,眼睛望着谢长庚,怯怯地开口说道。
谢长庚感到自己的胸中,仿佛有一股热流,慢慢地溢了出来,一时之间,连后背的伤痛都没了感觉。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那担着心的孩子的面前,弯腰下去,伸手叉住了他的腋,一下将他高高地举过头顶。
“我没生气。我这就带你回去!”
他说道,终于将他放了下来,随即单臂抱了那孩子,将他送到自己的马背之上,跟着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