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要是说的油滑点就是流|氓,但是子楚说的很郑重,跟刚才送她印玺时一样剖心剖肝的真诚,伴着他说话时温暖的气流让李唯的耳垂一下就红了。
她愤然起身甩开了子楚的手,有些恼羞成怒的走了,走时连后脖颈都红了。
王族嫡子的加冠礼是极其盛大的,流程漫长繁琐,整个过程由王室族长驷车庶长主持,加冠分三层,布冠、皮冠和爵冠,分别象征衣食之能、武技之能和书礼之能,三冠连加的意义也就是“三加弥尊,谕其志也”。按照周礼加冠之后“表字”代“名”,从此以后只有父母国君可呼其本名,到了战国乱世此法用之已经很少,不过这倒也给子楚行了方便,经过老秦王的授意,主持冠礼的驷车庶长赐嬴异人表字为“子楚”,从此往后便给他正式更名为子楚,也算是与从前那段屈辱的为质生涯彻底决裂。
冠礼既成子楚拜过老秦王便要拜父母,因为太庙不得女眷入内,对华阳夫人的参拜就要回太子府完成,之后便是宴饮之类的活动。
驷车庶长带子楚一行人来到太子府时,盛装的华阳夫人已经在正厅等候,按照礼制子楚承祚肉献与华阳夫人。
华阳夫人芈蓁神情复杂,眼中盈泪,六年后再次见他,只觉子楚比走时更加明丽英俊,她本就对他留情,想到多年前若不是魏国出了毒害王孙赢诫的大案,今时今日他们恐怕早已是一对璧人。
子楚的脸上却只有平静,他恭敬托起礼官呈上的祚肉,向芈蓁行家礼,口称:“母亲。”
母亲……
芈蓁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心如死灰,眼一闭竟然不争气的流下泪来。
李唯冷眼看着,从旁提醒道:“夫人切莫激动,公子日后都在夫人身边,再续母子之情不晚,眼下完成大礼要紧。”
华阳夫人红唇发抖,点着头接过了子楚呈上的祚肉,轻擦眼泪哽咽道:“吾儿子楚,请起。”
随后华阳夫人送了子楚八套郢都定制的绣锦楚服,十二副荆山佩玉,尽皆是精工细致,十分考究。
芈蓁当着嬴柱的面一阵温怜娇求,一定要子楚换了楚服再入家宴,嬴柱对爱妻原本就十分娇宠,加上她病了这些时日更加怜爱有求必应,于是催促子楚立刻换了新衣配上新玉。子楚今日展现的温文恭顺,并无半点不悦,依言换了楚服。
芈蓁见他穿着楚地的衣裳从内室走出来顿时哭红了双眼,拉着李唯欣慰哭道:“子楚若真的愿与我族亲近,也不枉我阿姐为此陨了性命。”
之后是一顿少不了的太子府家宴,李唯也被太子嬴柱留下共进家宴。她刚被老秦王封为太子府丞自没有过度推辞的道理,况且看子楚瞧自己的眼神也是不想她走的。
太子府家宴分为内外两宴,内宴在厅后暖阁进行,只有太子嬴柱夫妇,李唯与子楚;外宴则在花厅摆宴,还有其他太子子女以及府内近臣。
内宴席间子楚先敬父母,而后嬴柱又代表太子府谢过李唯对子楚的护佑救命之恩,之后就开始全心全意的跟子楚掏心掏肺的交代大事。
“子楚吾儿,今日为父见你入嫡承嗣心中无限感慨,想我大秦嫡系终于后继有人。”脸盘虚胖的嬴柱一边抹着老泪一边拉着坐在身边的子楚道,“为父身体不济久生宿疾,如今也老了,只怕年寿不永,你大父选了你入嫡承嗣,实则你才是秦国真正的储君。”
子楚立刻起身避席,表现的无限谦卑,低头道:“父君春秋正盛,此言所指,子楚惶恐。”
李唯坐在席间看着嬴柱,也不知他这唏嘘伤感是真是假,总之不管真假,他确实活的时间不长,哪怕因为她的存在子楚比历史上早了十几年返秦,可嬴柱日后做秦王的日子也着实不久,毕竟老秦王看着还挺硬朗。不过想到嬴柱活不长的同时,李唯的目光就不自觉落在了他身边的子楚身上,忽然想起一件她从未考虑过的事情——嬴柱年寿不永,子楚似乎也并不比他父亲好多少,而且历史上记载他故去的时候好像更年轻。
李唯的脸色很不好看,甚至没发现芈蓁在敬她酒。
“吕先生,怎么了?”芈蓁端着酒爵问,“先生可愿与我共饮一杯,以便让我答谢先生在邯郸对子楚的照应?”
李唯根本没听清芈蓁在说什么,她仓促的举起了酒爵,酒尽入喉却毫不知味。
另一边嬴柱扶起子楚让他坐回身边,继续道:“子楚啊,自孝公以来,我大秦经惠王、武王和你大父四代雄主方有了今日的霸业,成就天下第一强国,但如今嬴氏子孙虽多却难得一个真正的雄才储君。”
子楚垂眸听着,殷唇微微抿起,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略眯眼眸,随后顺着嬴柱的话道:“父君说的是,子楚惭愧只有中人之姿,愧成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