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正月初十了,这几日你病着,年节也没好好过,明年一定给你补上。”
云娘怔怔道:“最近反反复复在做同样的梦,我会离开这里。如果真的是那样,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官家不要过于伤心。”
赵顼提高了声音道:“你再这样说,我真的要生气了。庞安时已经请来,昨日我又下诏征寻天下名医,你相信我,一定能治好的。”
云娘见他急得额上的筋都冒出来了,眼圈已经变红,叹息一声道:“原是我说错了,你不要着急。”她轻轻用手抚开他紧皱的眉头。他一言不发怔怔看着她,良久将她的手放在怀中低声道:“我知道你很累,为了我,你再忍一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二人就这样依偎良久,云娘突然道:“又快到上元节了,记得我们初次相遇,也是在上元。”
赵顼低声道:“等明年你好了,我们还出去看灯好不好?”
云娘笑笑:“那还要等好长的时间,我想今年就去。”
熙宁十年正月十六,一年一度的上元灯节到了高潮。
自灯山至宣德门,大约有百余丈路,以草把束成戏龙,用青幕遮盖,草上密密插置灯烛数万盏,从远处望去,蜿蜒如两条发光的巨龙游走。穿过御街,诸坊巷、马行、香药铺、茶坊,酒肆灯烛各出新奇。还有人以竹架子出青伞上,架子前后装缀梅红缕金小灯笼,敲鼓应拍,团团转走,这叫做“打旋罗”,吸引了不少少儿的眼光。街巷旁遍植桃、李、梨、杏树,枝丫上挂满了各色花灯。
熙宁十年的第一场雪纷纷落下,伴着这华灯宝炬,越发显得玉色融融,亮如白昼。
这样的繁华、这样的旖旎,仿佛如一场梦境,云娘趴在马车上怔怔看了很久,忍不住伸出手来去试探雪的温度,春雪还未来得及落在她手上,便已经无声无息融化,唯有指尖的那一点清冷是真实的。
正在发呆时,赵顼轻轻给她披上裘衣,嘱咐道:“外面下雪了,小心着凉。”
云娘这才觉得自己是真乏了,便靠在马车内闭目休息,可又舍不得外面的景致,便隔一段时间探头看一看。
赵顼笑道:“你先安心歇一会儿,我可以说给你听。”
马车缓缓向前行,却听赵顼轻声道:“相国寺到了,那里面有你喜欢的诗牌灯,今年的诗牌是:天碧银河欲下来,月华如水照楼台。旁边的资胜阁里安顿着佛牙,还有各式各样的水灯。我们现在向南走,马上要到宝箓宫了,两边各色关扑买卖,鹌鹑骨饳儿,水晶脍、科头细粉、旋炒栗子、金桔、银杏、橄榄、龙眼、荔枝,各种吃食果子应有尽有。”
云娘一开始还含笑听着,半响突然道:“其实我一直想要一盏猫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