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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下值,吕惠卿与王安石同行出宫,装作不经意提到:“韩相公前日上表辞相,陛下已经允准了,相公知否?”

王安石讶然道:“前几日卧病,实不知此事。”

吕惠卿笑笑道:“韩相公大事无补与朝政,小事夹缠不清,陛下对他失望也是自然。”

王安石心中涌上一阵寒意,匆匆对吕惠卿道:“家中还有些私事,老夫先告辞了。”

吕惠卿眼看王安石的背影消失到宫墙尽头,冷冷一笑,转身而去。

王安石来到韩绛府上,看门的老仆苦笑道:“相公来的不巧,家主刚刚收拾好行李,赴许州上任去了。”

王安石急问:“走了多久了?”

“不到半个时辰,相公若快些去追的话,应该能在汴河碰到。”

王安石快马加鞭来到城东南的汴河边,汴河两岸停着好几艘船,船夫正向岸上摆三四副跳板,放行人上去,他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韩绛,大声招呼道:“子华!”

韩绛一愣,他实在没想道王安石会来,迟疑片刻邀请道:“介甫陪我到船内去坐坐吧。”

二人入得舱内,王安石叹道:“子华不告而别,是还在怨我吗?”

韩绛这几日冷静下来,无名之火消去了大半,又见到老友来送行,心中已是释然,笑一笑道:“事过境迁,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王安石此时颇为感概:“还记得熙宁四年,我们也是在汴河边饯别。”

熙宁四年,朝廷派韩绛抚边,任陕西路宣抚使,王安石在汴河边的酒楼上为之设宴饯别。当时二人在朝内通力合作,纵然韩绛为人中正平和,与旧党关系不错,但在关键时刻,他总是选择站在王安石那一边,做他坚强的后盾。王安石罢相后,他更是众人眼中的传沙法门,谁知短短一年时间过去,二人也要分道扬镳了。

韩绛眼见老友越来越苍老,鬓边不知何时又生了几缕白发,早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叹息一声道:“介甫,宦海浮沉这么多年,我是真的累了。我们的身体早就不比当初,这么多年,你与旧党争,与言官争,有时还要与陛下争,真的不累吗?”

王安石愣了一下,终是沉声问:“子华真的一定要走吗?”

韩绛自失一笑道:“这么多年来,陛下可曾真正把我当宰相看待,言不见用,留在朝中毫无意义,倒不如出任地方,还能做一些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