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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七年二月,王韶自熙州进京入觐,擢为资政殿学士、兼制置泾原秦凤路军马粮草。赵顼赐王韶崇仁坊第一区宅邸、银绢二千,授其兄王振奉礼郎、其弟王夏三司勾当公事。云娘身体渐渐恢复,又惦记着熙河一路军备之事,便向赵顼请求去王韶的宅邸探视。

与昔日的上司兼战友重逢,云娘与王韶自然感慨万千,谈论了些别后琐事,云娘直言不讳道:“河州虽然克复,可是形势真的不大稳定,学士此时回京觐见,真是赶得不巧。”

王韶也正在担心此事,这一次攻打河州,千算万算,木征这个老狐狸还是逃掉了,若是与董毡等人联合起来反扑,始终是宋军的心腹大患。按情理来说,二三月份塞外苦寒,生机灭绝,木征丢了城池,丢了大部分家当,宋军只要穷追不舍,歼灭或活捉他都易如反掌。可是按照本朝家法,武将不能久在外领兵,战争告一段落,必须进京觐见,请示下一步工作,这是为了防止武人坐大。

王韶与云娘对此心知肚明,相视叹息一声,一时默然,却见王厚急匆匆地赶过来。再次见到昔日的密友,云娘十分惊喜 “原来处道也一起入京了。”

王厚却是初次见到云娘女装打扮,一时竟愣在那里,云娘以为他不习惯这样的自己,忙笑道:“处道不认识我了?我还是从前的王忆。”

王厚这才回过神来,看云娘气色不错,才笑道:“这可真是同行十二年,不识木兰是女郎。长卿身上的伤势如何了,我和爹爹都惦记着呢。”

云娘见王厚比从前更加黑瘦了,但精神还好,也笑道:“幸得名医调治,已无大碍。”

王厚细细打量云娘,见她梳着简单的同心髻,身着杏色襦衫,玉色褙子,黄色妆花织金百折裙,越发显得妩媚婀娜,如一块美玉散发出隐隐光华。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有千言万语却又无法开口,却听王韶咳嗦一声转移了话题:“这次进京之前,我已嘱咐景将军不可妄动,但愿他能晓事就好。”

云娘对此表示怀疑,景思立原属泾原路,是蔡挺的老部下,本就对王韶不大服气,加之为人轻率贪功,若派他守河州,迟早还要替他收拾烂摊子。笑笑问道:“我听陛下说,学士此次陛见后回熙河,想要带李宪一起去?”

王厚冷笑道:“军中岂乐有此辈,爹爹不过是为了防朝中异论,得陛下一亲信人在军中,以塞馋毁之人悠悠之口罢了。”

王韶瞪了儿子一眼:“休胡说,李宪为人还算明白,熙河之役,他也算有功,留他在军中,想来也不碍事。”

云娘叹息一声:“若是真的不便,我可向陛下解释。”

王韶忙摆手道:“王相公也不主张李宪再次入军,想来也会为陛下分说,不劳长卿费心了。”

云娘见王安石肯出马,觉得此事已是有了把握,便不再坚持,又道:“不过学士谨慎些也没错,如今不比当初经略熙河之时,功业略就,朝野上下难免有人眼热,也难免有小人流言生事。陛下令我向学士致意,一切公费宜多加裁省,效用人不可太多,徒费官赏,不如将钱财用来抚养斗士,以备后来战事之需。陛下保全之意,还望学士深加体察。”

王韶忙站起来听了,肃然道:“不才蒙陛下赏识,超拔于微贱之中,这些年经略熙河虽有微功,但若非陛下与王相公在朝中一力维护,早就身首异处多时。陛下呵护周全之意,我已尽知,唯当谨遵圣谕,时时警励,忠于职事,方能不负圣恩。”

云娘笑道:“我们只是私下里说话,没得倒弄成了奏对格局了。学士是明白人,我也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我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