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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后见儿子认错,气稍稍平了一些,低声道:“你起来说话,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置富氏?”

赵顼这才起身,揉了揉发酸的双腿,提高了声音道:“儿子不想委屈了她,打算接她进宫。给她名分。”

高太后觉得心中的怒火又涌了上来,厉声道:“仲针,你不要忘了,富氏当初是许稼给陆师闵的,这些年在边地女扮男装走上仕途,原本就犯了欺君之罪,这样的人,怎么能让她入你的后宫?”

赵顼的目光变得异常诚恳:“孃孃,富娘子虽然曾许嫁过,但后来陆师闵早已另娶。女扮男装是为了保全自己,实属迫不得已。况且朝廷夺取熙河,富娘子也有不小的功绩,足以将功补过。这些年来,她在边地颠沛流离,又为救王韶受了重伤,儿子亏欠她太多,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不能放手了。”

高太后不为所动:“仲针,这些年你在朝廷推行新法,又穷兵黩武,这是国事,我可以不管。可是将富氏接进宫,这是家事。我不得不插手,以你的性子,必定会过分偏宠,从此后宫无宁日了。我是绝对不许她入宫的。”

赵顼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声音已是变得清冷:“我知道,这么多年来,孃孃一直对儿子不满意。儿子不孝,但还是想问一句,如果是二哥和三哥向嬢嬢这么恳求,说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孃孃是否就心软答应了?”

高太后一愣,良久才道:“你是皇帝,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期望与二哥儿、三哥儿不同。”

赵顼怔怔道:“可我也是孃孃的儿子。儿子推行新法,是为了富国强兵,是为了给列祖列宗和爹爹争气。这几年儿子顶住了多少压力,也几乎没有睡过一夜的整觉,孃孃究竟有没有体谅过儿子?”

高太后叹道:“仲针,人心不可失,你做得这一切,始终是不得人心的。”

赵顼的语气已是带了森森冷意:“如今尚未盖棺定论,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二哥、三哥前日上书,说他们所居东宫之地,世为子舍,以待储副,非诸侯所当久寓,故自请外居。儿子本想不允。但孃孃若要一意孤行,儿子便答应了也无妨。”

高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好好,这就是老身养得好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孝悌都不顾了。”

赵顼冷冷道:“儿子不敢,只是按照我朝故事,皇子成人后自当另立府第,不处皇城之内。孃孃若执意相逼,儿子只得依礼行事。时候不早,儿子不敢耽误孃孃用膳,就此告退。”言罢起身而去。

待到云娘的病情稍稍平稳一些,赵顼便将她接到宫中,在后苑找了一所相对独立院落休养。除了旧日服侍的暖玉,另又指派了几名内人。这一日云娘精神稍好,与暖玉打点做些针线,不由感慨自己久不做女工,手法都生疏了。正说笑间,却听内侍奏道:“蜀国长公主到。”

云娘又惊又喜,她与赵妙柔已是八年不曾见面,忙要下阶行礼,却被赵妙柔拉住道:“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礼。”

两位闺中密友再次相聚,自是感慨良多,赵妙柔道:“前日就想来看你,只是大哥说你睡着,就没有惊扰。你消瘦了好多,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云娘仔细观察赵妙柔,虽然上了浓厚的脂粉,却掩饰不住憔悴之色,神情也有些抑郁,忍不住问:“晋卿怎么不陪你一起进宫,这些年你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