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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京沉声道:“木征原为河州刺史,一向不犯中国,何须费力征伐。昔日汉文帝于匈奴,但来则御之而已,未尝与之计较。”

赵顼此时也忍不住了,提高了声音道:“汉文帝与冯唐言寝食未尝忘匈奴,岂是不愿与匈奴计较。收复熙河,制衡西夏,是朕一贯的志向,主忧臣辱,卿等不可不留意。”

赵顼对宰执们一向和颜悦色,这话已经说得很重了,文彦博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王珪扯扯袖子,这才不情不愿的退下了。

众人退下后,赵顼将王安石与蔡挺留下来,皱眉道:“王韶大军已经一个月没有消息了,朕心甚忧。他这次领兵深入露骨山,实在是太冒险了些。”

王安石安慰道:“王韶颇有计虑,举动必不妄。臣昨日召问熙河兵士中熟知路径者,说绕道露骨山入洮州境内甚善,巴毡角等人必无防备。”

赵顼叹道:“即便如此,王韶大军行进了一个月,现在也该有消息了,朕就是担心我军在露骨山中遭遇突袭,那可就糟糕了。”

蔡挺原为泾原路经略使,久留边疆,曾作词曲言志,有“玉关人老”之句,神宗闻之怜悯,召回京拜为枢密副使。他对熙河路兵事十分熟悉,此时出言劝解道:“陛下不必担心,王韶尚有精兵上万,而木征所领之兵死伤殆尽,如何有实力围歼?兵法贵奇,王韶正在出奇兵攻城掠地也未可知。陛下只需耐心等待,必定会有消息。”

王安石亦道:“正是如此。军如奕棋,若一招只应得一招,则无胜理,须一招应三两招,乃可胜敌。现在王韶穿越露骨山,平定洮河一带,正是奕棋一招应三两招之类,陛下且观其后效。”

赵顼这才稍微放心,宰臣们都退去后,李舜举走上来低声道:“李宪有奏疏到了。”

赵顼忙打开奏疏,看了不到几行,霍然起身,竟然打翻了案上的茶盏,奏疏上的字迹被水晕开,模糊一片。

李舜举十分诧异,官家御极已有六年多,早已不是当初容易冲动的少年,这样不顾仪态,定是有要事发生了。

他不敢看那奏疏,亦不敢主动相问,只好使眼色,让殿内侍候的人都退下去。

赵顼颓然倒下,喃喃道:“原来她还活着。”

李舜举觉得赵顼此话莫名其妙,小心问道:“小的愚钝,不知官家指的是谁?”

赵顼一言不发,缓缓将李宪的奏疏递给他。

李舜举一目三行看完那奏疏,不由大惊。原来王韶亲自举荐的陇城县县尉、差遣秦凤路经略安抚司勾当公事竟然是富云娘。当初武胜建军,王韶上书提及有功将士,将王忆的功劳大书一笔,赵顼对此印象深刻,还特地对自己说,王忆年纪轻轻临事不乱,是难得的将才。

李舜举皱眉道:“若照李宪所说,富娘子应该随王韶攻打洮州了,可是他们已经一个月都没消息了。”话还没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赵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忙低声道:“小的胡乱说的,王韶一向谨慎有谋,我军定会无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