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将那文书打开细看,忍不住乐了,他且不说话,让李宪将文书递给王安石。
王安石一目十行将那文书看完,扫了一眼文彦博,神色似笑非笑。
文彦博心中纳闷,等到李宪把文书递到他手里时,匆匆一扫,脸上立即变了颜色。原来斥责王韶的文书没有被撕碎,竟被他原封不动寄来了。不过文彦博毕竟为人老练,只稍稍慌张了片刻便又厉声道:“陛下莫中了王韶诡计,他这是故意为之。挪用官钱之事,他自己都承认了,陛下不可不罚。”
赵顼不傻,他也知道郭逵是文彦博一党,定要寻出错来,千方百计将王韶拉下马,王韶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正当用人之际,他实在不愿因钱财小事,折辱了边将的士气。思索一阵道:“王韶只用回易息钱招降羌人,未尝耗费官本。杜纯奉召勘问王韶市易事不明,今且遣蔡确勘问吧。”
文彦博知道蔡确属于新党,忙反驳道:“蔡确是王韶一党,不可让他去勘问。好比工师造屋,初时必将花费报得很低,等到开始修建停不下来了,才会一点点增多。”
赵顼知道杜纯是枢密院属官,不过奉文彦博之命行事罢了,他此时无论如何听不进文彦博的话了,冷冷道:“卿家若屋坏,难道不派人修吗?”
王安石亦道:“主者善计,则自有忖度,岂至为工师所欺?”
文彦博被噎住了,一时无言。
大臣们都散去后,赵顼留下王安石独对,皱眉道:“看来郭逵是下定决心和王韶过不去了,留他在秦州,恐怕会坏事。”
王安石叹道:“郭逵有智计,若沮坏王韶,恐非但招抚事不成,更会因此重开边隙。还请陛下调离郭逵,稍假王韶岁月,使谗诬者无所用其心,则臣敢以为事无不成。”
赵顼道:“朕欲用吕公舱代替郭逵,卿以为何如?”
王安石点头道:“吕公舱可用。”他又想起一事:“陛下,方今夏国李秉常幼弱,陛下欲大有为,兼制夷狄,正当用心经营。如今俞龙珂已举种内附,户口兵士亦可检阅,古渭建军,正当其时。”
在古渭建军,下一步就要经略河湟、制衡西夏了,赵顼忍耐夏国很久,任用王韶,完全是因为他能实现自己的梦想。现在谁在秦州跟王韶过不去,就是跟自己的梦想过不去。他慨然道:“好,就让王韶领军,如此事权统一,也方便以后行事。卿下去好好议一下这事,写个章程报上来。”
王安石去后,赵顼在殿中呆坐了很久,突然对李宪道:“朕欲任子范为秦凤路经略安抚司走马承受,你回去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
李宪并不惊异,只静静道:“是。”
赵顼叮嘱:“去了后少说话,不要插手安抚司公事,只需带着眼睛去看,带着耳朵去听就行。朕给你专奏之权,秦凤路军事、民政、刑狱,事无大小,皆可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