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忆苦笑着答应了,五日后来到相府,终于见到了王安石本尊。这天曾布、章惇与王雱都在,王安石向众人介绍后,引着大家到花厅就座。
王忆终于见到自己的偶像,内心还是很激动的,他细细打量王安石,面色黢黑发青,身上的衣服早已穿旧,不知多少日子没洗过了,不由暗笑,坊间都传王安石不修边幅,囚首丧面而谈诗书,今日看来果不其然。
王安石也在打量王忆,自己为人严肃,多少低等官员见到他难免有些局促,但王忆却举止从容,态度不卑不亢,不由就有了几分好感,于是笑道:“听子纯说,招抚俞龙珂、治疗军中疫病之事,长卿出力不少。子纯力荐之人,想来是不错的。”
王忆谦虚道:“招抚一事,陛下与相公庙谋在上,王机宜承旨在下,在下何敢居功。”
王雱插空笑道:“何必谦虚。喝了长卿开得药后,我足上痈疽好了许多,在此专门谢过了。”
王安石性急,且没工夫说那么多开场白,直接问道:“王韶上奏说俞龙珂举种内附,乞求除俞龙珂殿直、蕃巡检,又分分其本族大首领四人为族下巡检,你可知其中底细?”
王忆决定实话实说:“分封俞龙珂手下首领,可以令其不复合为一,免得聚集生事。不过如今虽言举种内附,但青唐一族户口人数尚未能点阅。”
章惇不由反问:“如此说来,怎么能算举种内附?”
王忆扫了他一眼,定声道:“羁縻需要过程,就算一时未能点集,也终会为我作用。王机宜有信心,只要再给他半年的时间,青唐一族就会出界,其户口人数自然可以点阅。”
曾布对招抚一事不感兴趣,自从吕惠卿丁忧之后,司农寺实际上是以他为首,他最关心的是王韶在古渭寨市易营田一事,忍不住问:“王韶说渭源和秦州之间有荒地万顷,李师中等人却说他妄指,朝廷几次派人去调查都没有定论,连御史都上章弹劾,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忆料到曾布会问,从衣袖里抽出一张图纸,指点道:“王机宜所说的荒地,就在甘谷城附近,是蕃部不系心波等三族所献,实有万顷,其中近膏腴之地不下千顷。甘谷城在秦州西北一百八十五里,谢景温等人把地界搞混了,以为是在渭水旁边,怎么不闹笑话。”
王安石、曾布、章惇看那地图画得极立体,且地标非常明晰,山与山之间的距离、荒地的面积一目了然,章惇不由笑道:“这么精细地图我还从来没见过,不是用毛笔画得吧?”
王忆不好意思一笑:“是将铁棒磨细,内部装上石黛画的。”心里吐糟道:谁让古代没有铅笔,只好用这个笨法子了。
章惇忍不住大笑:“这可真是奇思妙想。”他心想:本朝家法将从中御,自太宗起,历代天子就喜欢在手诏中夹着地图指挥战事。只是那地图十分粗糙,画得不清不楚,天子对边疆地理又不了解,所以有些旨令实在是莫名奇妙,不得要领。要是有了这种地图,是不是会好些呢。当然,最彻底的办法还是要给将领自主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曾布也点头笑道:“看了此图,情势甚明,我等定会向陛下诉说分明,还子纯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