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苏轼拉出花厅抱怨道:“我以为自己就够直率了,没想到子厚更加有过之无不及。你本意是来求仕的,所以我拉着你来参加宴会,怎么能把人都得罪了呢?”
章惇摇头道:“子瞻盛意可感,只是我为人一向如此,当今天下多事,实在不是我等士大夫悠游宴乐之时。”
云娘与赵妙柔看完这场热闹,还想出府去乳酪张家吃甜品。却见王诚匆匆赶过来道:“公主,快回宫去吧。圣人有事找你呢。”
云娘心下一惊:这下糟了,她与公主私自出宫,要是圣人责怪下来,自己却脱不了干系,一路上都在寻思如何应付,谁知到了宫中,王诚却把他们往兴庆宫方向引,赵妙柔正要出言训斥,却见赵顼从殿中走出来拍手笑道:“这一招果然好使,若不是说孃嬢找,你们也不会回来得这么快。”
赵妙柔不干了,跺脚道:“大哥又耍我。”一面又训斥王诚:“你这么吃里扒外,是要造反吗?”
王诚忙跪下赔罪,赵顼摆手笑道:“你别怪他,是我逼他的。不过娘娘打叶子牌缺人手,你快去吧。”
赵妙柔气急反笑:“急着把我叫来,又急着把我赶走,也罢,我就走得远些,省的碍你们的事。”又推云娘:“你站过去些,大哥有话跟你说呢。”一面和王诚去了。
云娘觉得这情形有些尴尬,向后退了一步问道:“大王找妾身有什么事?”
赵顼板着脸道:“这几天总是找不到你,原来是日日都在外面游逛。”
云娘仔细端详他的神色,赔笑道:“大概是前一阵关的时间太久了吧,所以多出去透透气。”
赵顼沉声问:“你既然让我教习书法,就该勤学苦练,上回我让你写的字呢?”
上次赵顼让她摹写王羲之的《极寒帖》,她却转眼忘了,心中暗道不好,忙道:“我回去就补上。”
赵顼摇头道:“罢了,你现在把这副字帖临摹一张交账吧。”
云娘急着将功补过,找来纸笔就要写,那字帖上行楷极飘逸,写得却是:“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佳人之屡沐,从白水而枯煎。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愿在莞而为席,安弱体于三秋;悲文茵之代御,方经年而见求。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节,空委弃于床前。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悲高树之多荫,慨有时而不同。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楹;悲扶桑之舒光,奄灭景而藏明。愿在竹而为扇,含凄飙于柔握;悲白露之晨零,顾襟袖以缅邈。愿在木而为桐,作膝上之鸣琴;悲乐极以哀来,终推我而辍音。”
她一愣,脸立即就红了,这么热烈大胆的用词,即使她两世为人,也觉得不好意思。抬头一看,赵顼正在看着她无声的笑,忍不住又羞又恼,搁笔抱怨道:“白璧微瑕,唯在《闲情》一赋,大王找来这俗艳之词,故意戏弄我。”说罢起身要走。
赵顼一把拉住她:“你倒说说,这怎么俗艳了?我倒觉得陶渊明此赋甚好,好色而不淫,合乎风骚之旨。”说完靠得更近些,将字帖塞进她手里:“这是我特地送你的,一定要好好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