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了,唐可人“如约”回来了,前后跟何警官差了五天,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回来后只能先找了间小医院住下来,一边给何警官打电话,通知她“如约”回来,没有逃跑,顺便问一下这个限制什么时候能解除。
“这是一个叫人伤心的地方,我想去外地重新开始生活。”
这个理由很正当。何警官对她更怀疑了,也更没办法了,他把这趟跟踪之旅写了报告递给上头,然后就忐忑不安的等结果。其实到了现在,各种证据都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新证据何时出现根本是未知之数,这个案子基本上就是挂起来的结局了。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很大的污点,没有破案,还是这么重要的案子,案情还很简单。
“如果真能自杀结案就好了……”何警官抱着头喃喃道。
唐可人住的医院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一个私人疗养院。它是挂在市级医院下的妇科医院,但各科室早就承包出去了。主要业务来源就是做流产和生孩子,幸好这两项技术都已经成熟很久了。如果发生什么意外,送去大医院也来得及。
医院是一幢旧楼,十四层高。由于技术上的欠缺,医院在硬件上下了很大功夫,装修的非常漂亮。这幢楼本来的用途是当酒店,所以几乎全是双人间,改成医院后,反倒因为全是小病房而大受欢迎。唐可人自己住了一间,有自带的小浴室,虽然有些狭小,但房间里还是很舒适的,又有医生护士在侧,她很放心。
她流产时身体状态不好,孩子又太大了,所以她到现在其实还很虚弱,每天都在出血。医生对她很负责,她对自己的身体也很看重,于是很快一个问题出现了:钱不够了。
每逢花钱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是穷人。唐可人的前二十几年从没考虑过钱不够用这个问题,因为她花的都不是自己的钱。当听到护士说她的卡余额不足时,竟然有点发懵,不过回过神来就觉得钱确实也该花光了。她给何警官打了个电话,问一下她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解冻,现在不是已经没有嫌疑了吗?她也一直很配合,但现在她已经山穷水尽,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是走程序,也该把钱还给她了。
何警官说这个不归他管,可以帮她问问。唐可人见状也没办法,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以前都是她不说什么,事情早就办好了,头一次自己办事就变成这样。
她的肚子还有些抽疼,现在站在地上就会像虾子一样弓起来。
还是要先借钱……
她犹豫了一阵,拨通了那个号码。
花与蝶再次接到唐可人的电话时并不惊讶,他很了解这种女人,在她们的脑海里,从来没有自己亲手赚钱这一个选项,就算是去工作也是为了寻找认识人的途径——比如他就是这么认识唐可人的,一个高级服装店的店员。
而且唐可人现在也不可能有时间自己去赚钱。他更加清楚,唐可人现在仍然在被怀疑中,在没有抓到真正的凶手前,她就永远都是嫌疑人,而跟她接触多的人也会一起被怀疑。比如他。
但他还是接了这通电话,并又给唐可人打去了十万块,这又是一个够她暂时解困,却又不能提供什么实质帮助的数字。
为什么会借钱?很简单,这个数字还不算什么,以他的性格(为人所众知的那一个),不帮才是不对的。如果因为担心沾上麻烦而不肯借钱,那就不是他花与蝶了。他宁愿当大家眼里的冤大头、老好人,也不愿意当个见风转舵的人。
特别是现在,他更要当个好人。
接到银行短信后,唐可人沉默了很久。她是真心爱过花与蝶的。但她同时又格外清醒的知道他不会娶她。人人都说她漂亮,可她的漂亮还是没能打动她最想打动的那一颗心。
唐可人的这个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她付了两张床的钱,等于包下了这个病房。医院曾问她要不要陪护,她拒绝了,还让医院把另一张床挪出去。
晚上,护士来查过房后,对她道了声晚安。
“下一次查房是几点?”她问。
“接班以后。”护士看了眼表说,“十二点了吧,你放心睡吧,我们进来是不会吵到你的。”
唐可人不太想睡觉,不管是梦也好,还是那天晚上碰到的那个女人也好,都让她对睡觉恐惧起来。
不过马万里已经很久没出现了,那个女人……她的孩子也没了,她应该也不会来了。
点滴里加了镇疼和安眠的药,没过多久,她还是不甘愿的睡着了。
这个梦很轻松愉快,她像是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整个世界都在向她微笑。像是春天的午后,她刚刚睡过一个非常满足的午觉;又像是夏日她在清静的街上散步,偶尔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为她驻足停留。
她爱这个无限可能的世界,这个世界也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