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熬的岁月过去了,满十八周岁的身份证,证明自己不再是一个需要别人监护的孩子,而是一个成人。
有记忆起,似乎从自己开始上学,生活里的一切就都是自己一个人,那时候就要学会做饭,学会收拾家务,才不会给父亲骂,才不会被父亲打。
小学四五年级,学杂费很少,可每学期,她都是在最无奈的最后期限才敢跟父亲开口,不是全部,是她捡废品捡破烂卖了之后,不够的那部分,即便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也每一次都会如同一场战争。
到了初一,学杂费书本费贵了,关大军开始到学校闹,开始说女孩是赔钱货不应该上学,是你们说九年业务教育我才让她来,不然让她在家捡废品,每个月还能给家里赚钱。
不管关大军有没有那钱,至少他的闹是有作用的,学校给减免了很多费用,可她,也成为了全校的笑柄。
那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有了一定是非观开始会攀比的年纪,她没有新衣服,校服不敢穿坏,因为她只有这一套衣服。当别人开始嘲笑她的时候,她开始低下头,那时候,头发因为营养问题,杂草般焦黄,家里没有洗发水也没有香皂,肥皂洗出来的头发,干涩。
捡废品时,垃圾堆里捡到别人用过的袋装洗发水,有没有用光的,她一点点收集起来。
她开始习惯别人的嘲笑,开始选择接受这样的人生,开始默默的承受这一切,直到不断告诉自己你需要平静,彻底接受这平静。
终于有了一点力气,可以去农村干农活了,可以去帮工赚钱了,可以不必再去菜市场捡烂菜叶了,可以采摘山野菜,可以自己赚一点钱买菜了。
幸好,关大军还在家里出入,大米是有的,油、盐和酱油还是有的,尽管他不一定几天回来一次,至少饿不死,有时候回来赢钱了买了好吃的,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关锦月也能吃一点荤腥,记得第一次吃到关大军剩下来的猪头肉,她觉得自己不要上学了,要去打工干活儿,赚钱,然后我想每顿都吃猪头肉,太好吃了,人间美味。
关锦月记得初中老师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寒门子弟,唯一对这个社会说我可以的机会,那就是学习,不要试图放弃上学,不要试图放弃考大学,一定要考一所好的大学,你可以申请奖学金,你可以申请特困补助,你可以在学校内特困生打工,你可以平时出去当家教,大城市有小时工,寒暑假你都可以打工给自己赚学费。关锦月,考上大学,你就可以做主自己的人生不再需要任何人,当你大学毕业足够优秀时,你会拥有一切,而不是眼前看到的那一点点。”
从初二老师对她说了这番话开始,她去了书店,在那翻找了很多书,确认了老师所说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她开始努力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哪怕没有一个朋友,哪怕没有一个同学跟她玩,哪怕别人拿她开玩笑当笑柄,她都不在乎,她只是默默的学习,然后每天上学之前,看看自己洗得泛白的校服是否干净,脚下那双还没有磨破的鞋子是否干净,这是她最后的骄傲。
我没钱,可我不会让自己身上有一点脏。
哪怕是我收集来的洗发水,我也会将头发洗的干干净净。
哪怕我饿着肚子,也不要让自己表现出来。
哪怕我需要动一些小心思,只要能够赚到一些钱,只要能够让自己活着,能让自己上学,那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