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渔一看就知道她已经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只是不愿意接受。她想了想,道,“戚蓝,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吗?”
“什么?”戚蓝转过脸来问。
阮渔道,“我小时候,家旁边开了一家水上乐园,每天都有好多小朋友由父母陪着过来玩,特别让人羡慕。周围的小朋友陆陆续续都去玩过,回来就开始吹牛,没玩过的我无法加入话题,一度被孤立。我爸本来想带我去,但我妈说水上乐园特别贵,去一次就相当于我们一家半个月的菜钱。我那时候已经懂事了,所以一次都没说过想去,只是每次路过,都用歆羡的眼神注目那些在里面玩的孩子,心想,能去一次也好啊!”
这种物质上的局促,戚蓝从未感受过。她被阮渔的话吸引,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她。
但阮渔脸上的表情并不难过,甚至还带着几分怀念。仿佛那样辛苦的日子,对今天的她来说都是值得仔细品味的美好。
戚蓝鼻尖一酸,连忙又低下头去。
她知道,阮渔的爸爸是一名消防员,在她七八岁的时候,就因为一场事故牺牲。消防员的工作非常忙碌,当时阮渔又还小,留在她记忆之中关于父亲的画面,或许只有那么寥寥几幅。
戚蓝一方面为阮渔愿意与自己分享她幼时的记忆而高兴,另一方面,又真正后悔起自己今天的莽撞。
越美好的回忆,结束时就越是摧人心肝。
阮渔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继续道,“但是我过生日那天,爸爸忽然回来了,和妈妈一起,带我去了水上乐园。”
“我那时简直要乐疯了,眼前是心心念念的水上乐园,外面爸妈都在等着我,这简直是我最快乐的一天。所以那天,我在水上乐园里流连了很久,迟迟不肯离开。因为我知道,水上乐园那么贵,爸爸工作那么忙,我或许只能来玩那么一次。”
“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是那天的我,不管不顾、孤注一掷,非要自己尽兴才好。”她低头看着戚蓝,“因为知道这段快乐是有时限的,所以就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尽情地享受它。”
戚蓝心下一震,有种彻底被人看穿、无地自容的感觉。她下意识地避开阮渔的视线,不敢跟她对视。
是的,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自己跟阮渔在一起,或许不能长久。所以在还能待在她身边时,戚蓝表现出了十倍的粘人,仿佛这样就能透支未来的光阴,尽兴个够。
她以为这种心态,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会在猝不及防间,被阮渔彻底摊开来。
“我后来真的没有再去过那个水上乐园。一开始是因为家里经济紧张,后来没几年,那个水上乐园关门,自然就去不成了。”阮渔并不在意她的躲避,继续道,“所以我直到现在,一想起来都非常后悔。”
“不是后悔那天没有尽兴,而是后悔那天死乞白赖待在水上乐园里不想走,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工作人员扫地出门,让这段回忆留下了并不完美的句号。当时我爸妈尴尬的表情,我到现在都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