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掌柜一个眼刀子扎过去,险些把那人给吓得筷子都掉了。
苏崇梅一看这个多嘴的食客,没吭声,这食客是望海楼的常客,一顿吃个十几两银子,算是望海楼的大主顾了,哪能轻易得罪?再说了,这人在辽州城内还算小有实力的,从江南那边捯饬过来高品质的布匹绸缎之后,卖给辽州人,再从辽州这边捯饬一些特产去南边,生意做得挺大,望海楼的很多食材都指望这人帮忙南北往来。
“陈员外,这是我老东家,性格急了点,你别见怪,我让人给你上一碗梨膏汤来,算是我的添头。”
苏崇梅一吱声,佟掌柜就知道这人是苏崇梅酒楼里的大客人了,也没再揪着陈员外的话不放,而是用利刃一般的目光在苏崇梅和佟恪诚之间来来回回地打量,最后幽幽地问,“哥,你和崇梅妹子……是不是有点那啥?”
佟恪诚红了脸,没吱声。
苏崇梅正要说话,就被叶桂枝给瞪了回去,叶桂枝见食客都往这边看来,赶紧笑着说,“哎呀,瞧你们这闹的,不是让这么多人都给看了笑话么?崇梅,十二楼的房间有留着的吧,赶紧带我们上去。”
苏崇梅下意识地看了佟恪诚一眼,道:“恪诚大哥身子骨还没好利索,上什么十二楼?三楼的天字号还空着呢,就去三楼天字号吧。”
叶桂枝低声和佟掌柜说,“我家这妹子处处护着你哥,你还看不出来?”
佟掌柜哪里是看不出来啊,她一眼就看出苏崇梅和佟恪诚之间的那点小别扭了,说是别扭也不为过,二人瞅着像是有点猫腻,可又像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的,但要说两个人有一方不明白另外一方的心意,佟掌柜觉得这又不大可能。
“那你们家是什么意思?我记得你们家老太太的要求挺高的,能看得上我哥么?崇梅妹子经营着这么大的酒楼,我估摸着至少是日进斗金的水准。崇梅妹子这望海楼开了不知道多少年,少说也赚了几十万两的身家,能看得上我那一穷二白的哥?换句话说,就算崇梅妹子被我哥那皮相迷了眼,你们家里人能同意?”
叶桂枝向佟掌柜说了实话,“崇梅这都多大年纪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合她心意的,我们家里哪敢拦?当初家里的老太太就催了她几次,她就跑出来开酒楼了,要不是我一直拦着老太太不让劝,怕是崇梅会为了躲老太太而跑出辽州,就和你从关中跑出来躲到并州一个样!”
“就算崇梅不跑,她心里要是装了人,之后家里再给她介绍别人,她都看不上,那该咋办?家里人还能看着她绞了头发当姑子?至于你说的钱不钱的事儿,我们家老太太开明得很,只要夫妻俩互相看得上,日子能过得下去,那就行了,崇梅就算攒下百万两银子的家产,她一个人也花不完啊!再说了,你瞅我们家,哪个是缺银子花的?”
“家里人又不盼着崇梅找一个聚宝盆回来,只盼着崇梅能遇到一个知根知底、知冷知热的人,贴心些、顾家些、对崇梅好些,这就够了。其实家里的老太太挺中意你哥的,别人觉得你哥可能一穷二白没啥本事,可我们家老太太的脑瓜子奇怪得很,她说要是崇梅也找一个出息大的,像她那样整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日子是夫妻俩一块儿过出来的,而不是夫妻俩各自忙各自的,然后各自守着银子过出来的,要真走到那一步,日子能过得下去才怪!夫妻俩就得一个强些,一个弱些,这样才能互补,就和青砖砌墙一样,崇梅要是找一个比她还能耐,比她还要强的,那结果只有俩,一是崇梅关了望海楼,安心回到家宅中去相夫教子,我觉得崇梅要是真走到这一步,能难受死。二是夫妻俩各过各的……还不如找一个比崇梅弱些,能顾家的呢!”
“说起来有点冒犯,就像找一个上门女婿一样,但其实我们家老太太就是这个意思,要是能找到上门女婿这种的,我们家也认了,不过也不强求娃儿跟老苏家的姓,那不是给自家女婿心里扎根刺吗?我们家别的一点都不求,只求他能和崇梅好好过日子就成。至于别的,像是什么遇人不淑啊之类的,只要崇文不倒,我们就不怕!”
说这话的时候,叶桂枝一直都在看佟掌柜的脸色,见佟掌柜脸色不变,她才用手肘捅了捅佟掌柜的胳膊,问,“你哥已经过了我们家这一关了,崇梅还没过你们家那一关呢,怎么着?你们老佟家这一关该怎么过?”
佟掌柜冷冷一笑,“老佟家没什么关,亲娘死了,亲爹被后娘迷得五迷三道,前些年也咽气了,家里现在是后娘生的儿子当家,我哥想娶谁,还用问她一个死了葬不进祖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