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雁鸿本想着静悄悄地回来,却看见黑夜下站立的身影,他与身后的驰焰山融在一起,在邢雁鸿看来原本高大的身躯此刻却异常佝偻,在这茫茫深夜里,邢雁鸿才第一次发觉,老爹是真的老了。
邢烟平见人过来,这才走上去,没看邢雁鸿,而是转而去摸赤霄的头,捋顺他被冻硬的毛发,说:“好久没和鸿儿赛过马了。”
邢雁鸿拉着缰绳,听到这话手指一僵,说:“是啊,上次还是三年前呢。”
“来,让老爹看看鸿儿的马术有没有长进。”邢烟平抬手指东南方的通天阙,在那下面立着一块石碑,那是通天阙的标识:“我们来看看谁先到通天阙下!”
邢烟平说罢抬手吹哨,赤焰闻声奔腾而来,邢烟平立刻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在邢雁鸿面前嗖得窜出去,等邢雁鸿反应过来,邢烟平早就奔出去老远,邢雁鸿立刻回神上马,紧追在邢烟平身后。
没多久便将拉开的距离重新缩短,邢烟平在前,邢雁鸿紧紧跟在后面,九原的两只鹰正追逐翱翔,雄鹰展开翅膀想要一飞冲天,鹰崽露出和往常截然不同的野心,他要赢的欲望全部写在脸上,手中的缰绳被捏紧,邢雁鸿狠狠夹击马腹,赤霄仰天长啸猛然跨出一步。
在靠近石碑之时,邢雁鸿超过邢烟平,他的爆发力要远高于邢烟平,甚至不只是爆发力,由于惯性,在他摸到石碑的那一刻赤霄并未停止,他却紧紧扣住石碑,从赤霄背上跃下,翻身摔在荒淡的草地上。
他仰躺着看星空,全然不顾后背的疼痛大口喘着粗气,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赛马了,邢雁鸿被束缚的心在这一刻打开,汝南囚笼,运粮喂马,他的凌云雄心在被慢慢磨灭,又在慢慢增长,这是过于紧绷之下的松弛。
邢烟平跳下马,挨着邢雁鸿坐下,仰头瞧浩瀚的星空,呼出口长气:“你娘从前就爱看星星。”
邢雁鸿闻此一顿,他对于娘亲的记忆太过稀少,甚至于接近于零,娘亲在生下他时,还未满月便离去,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恨他娘为何如此狠心,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恨他自己是不是根本不该出生。
邢家的三个孩子各有各的心事,邢烟平说白了就是一介武夫,他不比自家夫人细腻,无法承担起天秤的平衡作用,邢清章对自己的误解也就是从夫人死后开始,而他却解释不了一句话,以至于自己的大儿子如今都不与自己联系。
邢凌君虽说像男子一样善战,可她毕竟是女子,有着女儿家特有的细腻心思,所以她毅然决然地承担起维护九原的重担,原本爱绣帕子的她忍痛扔掉手中的针线拿起大刀转身拼搏沙场。
而自己与鸿儿的心结,邢烟平知道,他必须要自己去解开。
“我从未看不起你的大哥,鸿儿,你们三人都是我的骄傲,是你母亲送给我的礼物,是她留在九原最真诚的祝福。”
邢雁鸿枕在头底的手不断握紧,他在邢烟平的话中听出和老爹全然不同的心境,他本以为老爹将大哥赶走是无可奈何,可现在他才知道,那是故意为之。
“章儿不该拘泥于九原,他要做的是更加美好的事,而你,鸿儿,当初将你送进汝南”九原的鹰王征战沙场战无不胜,在这一刻,面对自己的小儿子,竟然有了想要退缩的信念,想要说出的话变得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