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江扬县的县衙里灯火通明,萧莨与随行官员在此驻跸。
近亥时,萧莨才与人商议完事情,回去后院歇息。
祝雁停叫人打来热水,拧干热帕子递给他,顺手又去帮他解腰带,随口问道:“明日还要去临县看那些灾民安置的情况吗?”
“嗯。”萧莨神色疲惫。
祝雁停有一点担忧,提醒他:“我叫随行的御医开了方子,明早出门前我们都喝碗药,这水灾之后最是容易生疫病,小心一些总没错。”
萧莨捏起他下巴,深深看着他,祝雁停愣神一瞬:“怎么了?”
“……明日你别去了。”
“那不行,除非你也不去我就不去,”祝雁停与他笑了一下,“你赶不走我的,我赖也要赖着你。”
萧莨不错眼地盯着他,眸色幽黯,祝雁停握住他手指,轻轻捏了捏,凑近过去,吻上萧莨的唇。
萧莨猛地按住他后脑,发狠一般咬住他的唇齿。
待到终于被放开,祝雁停抬起手背,在嘴唇上抹过,果真又咬出了血。
这一抹血迹蜿蜒上他的面颊,如染了胭脂一般,分外妖娆昳丽。
萧莨的目光更沉,扣住祝雁停肩膀,将之压上榻。
后半夜,萧莨睡得十分安稳,祝雁停却无甚睡意,天热潮湿,他浑身是汗,随意披了件衣裳起身,坐在床边,听窗外夜雨淅沥,安静看着趴睡在身侧,眉目难得舒展的萧莨。
指腹沿着萧莨汗涔涔的脊背跳动,一下一下,如同找到什么消磨漫漫长夜的好玩的事情,祝雁停忍不住地笑,直到手腕被萧莨扣住,将他攥下去。
萧莨压住他,已然睁开了眼,看着他的眼中像盛着一泓深潭:“你做什么?”
祝雁停的嗓子有些哑:“没什么,睡不着罢了。”
“睡不着便滚下去。”
啧,脾气果真是大,要做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样。
祝雁停抬手帮他拭去额头上的汗,软声道:“你睡吧,我守着你,哪也不去。”
他说罢又仰头在萧莨的嘴角亲了亲:“真的哪都不去。”
萧莨松了手,不再理他,重新趴回床里,哪怕是祝雁停贴过来,黏着他,叫俩人身上的热汗更多,也没再出声。
祝雁停拥着萧莨,终于安心睡去。
翌日清早,起身用过早膳,一行人出门去往邻县灾民安置点。
他们到时灾民正在领膳食和汤药,有数千人,分列排队,秩序尚算平稳,大多数人虽衣着破败,面色倒都还好。
听说摄政王来了,人群中一阵骚动,这些底层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当下就都跪了地,战战兢兢地磕头。
萧莨心知即便叫他们起来他们也不敢,干脆不说,当地的官员领着他去看了灾民的住处,和他们用的膳食,又详细与他禀报了这里的安置情况,眼见着萧莨的神色平和不少,才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先前也是见过成王的,即便那人自立称了帝,都比不上面前这个摄政王更有帝王气势,在萧莨面前他们总会不自觉地紧张,甚至如履薄冰。
听官员说完,萧莨又随意叫了几个灾民过来,亲自问他们。
这些人到了萧莨面前更是吓得压根都不会说话了,支支吾吾半天,一旁的官员看得干着急,直到跟在萧莨身侧的祝雁停开口,温声提醒道:“不妨事的,你们慢慢说,不用急,也不用怕,王爷是来帮你们的。”
被他这么一安抚,那些灾民果真不再那么诚惶诚恐,其中一位老者代表其他人先开了口,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哭诉他们的日子过得艰难,连年不是水灾就是旱灾蝗灾,还饱受各种名头的苛捐杂税压迫,他唯一的儿子也被官府强行征去做苦役,就再没回来过,听闻已死在外头。
一个人哭,其他人便也跟着低声啜泣起来,纷纷开始诉苦,祝雁停听得十分不是滋味,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些底层百姓过得都是怎样的日子,可他当初帮着祝鹤鸣争皇位,为的也只是自己的权势地位,从未考虑过这些人丝毫。
“以后会好起来。”萧莨郑重允诺,嗓音低沉,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众乡民又跪了下去,连连与他磕头。
萧莨上前,亲手将那满鬓斑白的老者扶起。
又说了会话,萧莨的亲卫过来,低声与他禀报:“王爷,灾民里有个人自称是先帝身边伺候过的老人,想要求见您。”
萧莨的眉头狠狠一拧:“先帝身边伺候过的?”
“是,应当是先帝时甘霖宫里的一个大太监。”
甘霖宫的大太监,怎会沦落成了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