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原来当真是这么想的,”祝雁停失望至极,自嘲哂道,“……兄长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反了你有用吗?戍北军虽然退了,你以为你屁股下的这个皇位还能安坐得几日,其实你跟我都清楚得很,我们连强弩之末都算不上,不过就是垂死挣扎的跳脚蚂蚱罢了,早死晚死早晚都得死,先前是我不认命,还绑了自己儿子逼自己的夫君退兵,现在想想我当真是何必呢,死在自己夫君剑下好歹也算死得其所了,如今这样,连死都不值得。”
“朕不认命!”祝鹤鸣用力一拳砸在桌上,整张脸都扭曲了,愈显面目可憎,颤抖着手指向祝雁停,“你给朕闭嘴!闭嘴!要死你一个人去死!朕是受命于天!朕才是大衍之主!朕才是正统!朕绝不认命!朕绝对不会死!”
祝雁停仰起头,闭了闭眼,一声嗤笑:“受命于天、大衍之主、正统……,这话兄长也只能骗骗自己罢了。”
“朕说了你给朕闭嘴!来人!来人!”
祝鹤鸣叫嚣喷薄着怒气,当下就要喊人,不凑巧,太监领着内阁和兵部官员匆匆前来送上急报:“陛、陛下!豫州的匪军数日之前已过了黄河,短短几日之内连下数城,现已逼近了下幽城!”
“你们说什么?!”祝鹤鸣瞠目欲裂,激动之下捂着心口轰然倒下,大殿里瞬间乱成一团。
祝雁停用力握紧拳头,待到祝鹤鸣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抬进内殿,才浑浑噩噩地走出去,驻足在大殿前的石阶上,恍然闭起双眼。
戍北军退了,豫州的匪军又来了,所谓受命于天,当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黄日将落、大厦将倾,这一日竟来得这般快。
深夜,祝雁停在书房的烛火下静心练字,阿清进来禀报外头打探来的消息:“陛下已经醒了,但朝中无一人愿再去下幽城,都在互相推诿,陛下无法,只得下令两京大营的兵马尽数收拢至城中,关闭所有城门。听闻陛下的意思,……还是要派王爷您前去下幽城,圣旨应当很快就会送来王府。”
惨淡烛火映着祝雁停的黑沉双眼,平静无一丝波澜:“我去有何用?他这回一兵一卒都不给我了,我去了能做什么,更何况,……这个世上也再无第二个萧莨了。”
“那王爷您是要抗旨吗?”
祝雁停的神色微滞,皱眉问道:“豫州的匪军,有多少人?”
“据说有近八万人,他们趁着天寒地冻黄河结冰,朝廷的注意力又都在戍北军身上时,偷偷摸摸过了黄河,戍北军这一来一去并未动过冀州的一草一木,但在回撤之时将所过冀州所有城池的兵器火器都搬空了,他们一走,豫州的匪军打来,如入无人之地,短短数日,便已快到下幽城下。”
“……这些贼寇竟然在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聚集了这么多人,”祝雁停的面色惶然,低声喃喃,“戍北军应当早就收到消息,知道他们过了黄河,萧莨是故意的。”
他自己擒不了王,哪怕把机会让给那些乌合之众,也定要逼他们上绝路。
陡然间想到什么,祝雁停心神一沉,又问:“两京大营现下有动静么?”
“都还未有。”
如今京中只有五万不到的兵马,两京大营各两万人,京卫军和皇宫禁卫军加起来不到万人,若是这些人齐心,要守住圣京城并非难事,但……
京北大营的总兵是个不管事的,手下副总兵和几个参将各自为政,各有各的心思,京南大营的总兵其实根本不忿祝鹤鸣称帝,一直是祝鹤鸣的眼中钉,只不过他在南营根基太深,祝鹤鸣还未来得及找着机会动他,眼下这情况,怕也指望不上。
祝雁停思来想去,都觉得这圣京城当真危在旦夕,看不到半点希望了。
沉默半晌,祝雁停幽幽一叹,疲惫道:“阿清,你去库房拿些银子,将王府中的下人都遣散吧,你也走吧,能去哪去哪,逃得越远越好。”
阿清一愣,哽咽出声:“那王爷您呢?您不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