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草原上起了秋风,夕阳沉下,映红半边天空,远处群山在金光笼罩下,更显壮阔。
谢朝渊正领兵退回营地,见此景致,拉马停下看了片刻,忽然纵马朝前狂奔去。
两刻钟后他回来,手里拎着一只活捉的黑貂,那貂通体黑亮没有一丝杂色,谢朝渊将之扔给身后亲兵:“处理好了皮子做成暖手围,送去西北幸王府。”
亲兵见怪不怪,小心翼翼拿了笼子将那只珍贵的黑貂装起。
这两年,他们小王子已不知往大梁西北军中送过多少东西,往往谢朝渊兴之所至,看到什么好东西便会吩咐人送去,他身边这些亲信都知晓。
回到营地时暮色已沉,营中升起簇簇篝火,饭菜香四溢,谢朝渊回去自己帐中,王让进来与他禀报琐事,谢朝渊心不在焉地听,手中摩挲着那枚同心玉佩,半晌没出声。
三年前西戎王死后,西戎各路汗王、王爷为争帝位互相厮杀、你死我活,最后的结果是谁都没有争到位置,整个西戎四分五裂,各自为政,再无一呼百应的西戎王。谢朝渊得活佛相助,短时间内在西戎站稳脚跟树立起威望,后头他带兵出走,在离大梁最近的一处地方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范围,又逐步吞并了周围几个大小部落,地盘进一步扩大,如今已成西戎势力最大的几个王爷之一。
且他从不许自己手下人打大梁的主意,若是有其他西戎部落去大梁边境烧杀抢掠,不等大梁西北军出动,他会先带兵过去痛揍对方。虽如此,他治下的西戎人靠着与大梁友好通商,互惠互利,如今日子过得却是最好的。
“小王子,大梁朝廷已经下旨,准许在离我们这里最近的琥城再开一处互市,以后我们的人去大梁买卖货物便不用再长途跋涉,如此省了人力物力,赚得更多,生意定会更加好做!”有部下进来禀报刚刚收到的消息,喜色满面压不住声音里的激动。
谢朝渊仿佛早知如此:“那挺好的,让人准备准备清点了货物,趁着入冬之前先去那边一趟,做完了买卖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是!小的这就将事情安排下去!”
人走之后谢朝渊靠进榻中闭目养神,王让小声问他:“殿下,琥城是大梁在西北的要塞之地,本是绝对不可能开互市的地方,是因为如今在这边的人是您,太子殿下才肯答应这事吧?”
谢朝渊没有睁眼,轻翘起唇角:“可能吧。”
太子哥哥敢在这边开互市,便是信任他,他自是知道的。
夜色沉下,谢朝渊没有睡意,拎着壶酒走出帐子,抬眼见繁星漫天、圆月当空,算算日子这才想起今日似乎是八月十五。
西戎人不过中秋,所以也无人提醒他。
在这边荒蛮之地待久了,时常不知今夕何年,谢朝渊啧了声,仰头倒了口酒进嘴里。
烈辣滋味灼烧着喉口,谢朝渊想,不知道谢朝泠此刻在做什么。
这三年他时常送东西去大梁,大梁那边也会送些好东西来给他,他现在喝的这个酒,便是他从前最喜欢的一种贡酒,但仅此而已。他们就像互相较着劲,他不给谢朝泠写信,谢朝泠也不给他写,都想等对方先主动。
谢朝泠一直做着他的大梁皇太子,他没有成婚,第二位准太子妃也在两年前病逝了,之后便以皇帝病重、国事繁忙为由将自己的人生大事耽搁下,无论朝中谁上折子,全部留中不予搭理,大梁满朝官员都想不明白他们这位名义上的皇太子、手握实权的准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但谢朝渊知道,离别那日谢朝泠说让他相信他,到了今时今日他才真正相信,他的太子哥哥没有骗他。
今日是八月十五,他应该在宫中代皇帝赐宴吧。
想到这个,谢朝渊不由撇嘴,谢朝泠怕不是又要被人灌酒了,不过没有自己在身边,他应当不会那么容易醉的。
夜更沉时,谢朝渊简单洗漱后正要睡下,外头又来禀报刚收到的大消息。
大梁皇帝驾崩了,就在三日之前。
谢朝渊神色一顿,问:“太子呢?”
自然是顺利登基了,这一点其实不可能有疑问,听罢下头人说的,谢朝渊点点头:“本王知道了。”
他的太子哥哥从今以后便是皇帝哥哥了。
如此也好,他总算如愿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