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擦了擦眼睛,去准备东西了。
谢朝泠倚在榻边,偏头望向窗外,阴雨绵绵的天气已经持续了数日,依旧没有停的趋势,果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王进很快将东西备齐拿过来,捧到谢朝泠面前时双手仍在颤抖:“郎君……”
谢朝泠的神色反倒平静:“之后你随孤一块回去大梁吧。”
王进噗通跪下地,改了口:“奴婢愿追随殿下左右。”
“起来吧,”谢朝泠道,“这事孤必得做成,你别给孤泄了底就成。”
“要不、要不奴婢先替您试一回吧,确定了这法子可行殿下您再……”
“不必了,”谢朝泠打断他,“孤没有时间耽搁了,现在开始吧。”
七日之内不能断,必得赶在成婚之前将蛊解了,他不想在婚礼那日留下遗憾。
王进劝不动,只能领命,好在他们来时还从大梁带了两个民间大夫,人就在府上,若真有什么不对的,立刻就能叫过来。
谢朝泠取出银针在手中摩挲了一下,比他见过的那些太医用的针要粗上一倍,是下午王进借口去拿他订的婚庆之物时买的。
针尖泛着寒光,谢朝泠用指腹试了试,将之伸到烛台上。
王进又跪了地,哽咽道:“殿下既然让奴婢以后跟随您,奴婢便是您的人,奴婢还是想劝殿下三思,种蛊本就非您所愿,如今解蛊不该再由您来受这个罪,殿下您合该多为自己考虑。”
谢朝泠没理他,火烤过的银针重新抵到了中指指腹上,用力刺进去。
尖锐的刺痛袭来,十指连心,指尖处的痛感似乎要比其他地方更敏锐得多,谢朝泠咬紧牙根,抽了针,鲜血喷溅而出,一滴一滴快速滴入手下瓷碗中。
王进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嘴唇翕动再不敢多言。谢朝泠不断挤着手指,重复地用针刺破指腹,从中指换到食指再换到无名指,面上血色快速流逝,痛楚和失血的晕眩让他身体摇摇欲坠,但始终面不改色咬牙坚持,一碗盛满,又立刻让王进换上一个新碗。
“将这血倒进花盆里,别叫人瞧见了。”谢朝泠哑声吩咐。
王进抹了一把脸,哆哆嗦嗦端起碗,倒去了窗边花盆中,回来时眼见着第二碗又要盛满,没忍住又劝他道:“殿下,……您要不先歇一会儿,喝口水吃点东西再继续吧。”
“不用。”谢朝泠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太疼了,不断地刺破手指挤出血,痛楚几乎已经让他麻痹,他怕一停下来之后便没有再继续的勇气。
很快他的嘴唇也开始发白,胸闷心慌得几乎喘不过气,十根手指头上俱是刺破的伤口,满手鲜血淋漓。
王进一边流眼泪不断磕头求他:“殿下您停下来吧,求您了,停下来吧……”
这才只是第一日,连着七日这样放血,他们这些下人都受不住,谢朝泠这样金尊玉贵之人如何受得了。
第三碗血也盛满时,谢朝泠满头大汗软倒在榻上,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干。王进慌忙爬起身要去喊大夫,被他叫住:“先收拾……,把血倒了,东西藏起来,孤手上的血擦干净,别、别叫人瞧见这些伤口,否则孤唯你是问。”
交代完最后一个字,谢朝泠眼皮耷拉下,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听到谢朝渊的说话声,谢朝泠眼睫动了动,缓缓睁眼。
他一动身侧谢朝渊便靠了过来,垂眸不错眼地看着他,抬手拂上他额头。
谢朝渊紧蹙着眉,神色中有藏不住的担忧:“你方才晕倒了,你自己知道吗?”
谢朝泠手指动了动,痛得当下咬住了舌尖。
谢朝渊眉拧得更紧。
谢朝泠闭眼又睁开,缓慢摇了摇头。王进还算机灵,给他戴了西戎人秋冬日常戴的毛皮手套,谢朝渊应当没看到他手上伤口。
“我晕了多久?”
“快两个时辰了。”谢朝渊沉声道。
谢朝泠有气无力,说不出更多的话,谢朝渊冲一旁的大夫示意,让人上前来给谢朝泠诊脉。
那两个大夫必然想不到谢朝泠是自己放了血,神色凝重地听了半晌他的脉象,只能硬着头皮说他是天冷受了风寒加上水土不服所致,没有歇息好气血亏得厉害,须得药补食补慢慢调理。
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令谢朝渊满意,眼见着他面色沉下要发作人,谢朝泠先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开药方熬药吧。”
谢朝渊转眼看向他,谢朝泠艰难扯了扯嘴角,谢朝渊面色不快,好歹是忍住了。
那两个大夫如蒙大赦,赶紧起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