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欠的税银本就该还,再给两个月时间已是皇帝宽容,这点谁都说不得什么,至于那些王公勋贵之后如何骂街,却与他们无尤。
另者,谢朝淇被皇帝训斥罚回府闭门思过之事已经传遍,那八个字的评价基本绝了他的前程,周思明是谢朝淇准岳父,皇帝只让他暂代户部尚书就是在敲打他,从此他只能听从皇帝差遣,若再有不该有的心思,这个代尚书随时可能成为一场空。
再有,翰林院侍讲学士张其善就是先前带头针对弹劾太子的那个,皇帝随便找个由头将人革职流放,摆明了是恼了翰林院那些人先前的行径,再不知收敛,被杀鸡儆猴的张其善就是他们所有人的下场。
至于将常珂调为銮仪卫总管,让赵国公世子接替内城卫军统领,却谁都没想到。銮仪卫负责皇帝车驾仪仗,在前朝时是比宫廷禁军侍卫更近皇帝的贴身护卫队,但因本朝开国时发生过銮仪卫兵丁刺驾之事,如今这支卫队已沦为彻彻底底的礼仪队,被禁卫军踩在脚下不能翻身,常珂调过去他必是不愿的,可偏偏皇帝说,接替他职位的是之前因东山围场之事赋闲在家已久的赵国公世子。常珂也是赵氏一党之人,如此便是他们内部事,皇帝这么做,分明就是要分化赵氏党羽。
被召来议事的内阁官员退下,谢朝泠还在思索他父皇下的这一道道圣旨的用意,乾明帝忽然与他道:“你的太子妃人选,朕已经帮你敲定了,吏部尚书左伦幼女年方十五,温柔娴雅、秀外慧中,堪为良配,过两日朕便会正式下旨。”
谢朝泠一愣。
这个左伦也是赵氏党羽的中坚力量,赵氏父子还图谋着借他的手安插自己人进户部,好趁这次机会掌控住户部,皇帝非但不打算叫他们如愿,更是铁了心要将赵氏党羽敲散。
见谢朝泠神情反常,乾明帝道:“朕已经叫人去帮你相看过那小娘子,人确实不错,你应当会喜欢,左伦若是听话,日后大可以抬举他,若是不听话,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也不必有所顾忌。”
谢朝泠垂眸掩去眼中情绪:“……儿臣领旨。”
从皇帝处出来,谢朝泠在廊下停步站了片刻,看到这园中也有开了的琼花,想起那日在寿宴上谢朝渊说的一起去琼华岛看琼花,心情略复杂。
“备艘船,……孤想去趟琼华岛。”
太子殿下如今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廖直早已习惯,没多问,直接命人去备船。
登船上岛,这琼华岛在北海中部,岛上清幽,只闻得春日鸟鸣声。
琼花开得四处都是,洁白如玉、风姿绰约,且浓香醉人,谢朝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从前却从未觉得这处地方与别处有何新奇不同。
他漫无目的地闲逛,好似在赏景,又似心事重重。
“殿下?”
廖直喊他时,谢朝泠已经停步在一簇开到面前来的琼花枝前,发呆半晌。
谢朝泠回神,随手摘下花枝,想了想又多摘了几支在手中,挑的都是开得最灿烂的。
“走吧。”他道。
特地来这岛上逛一圈,就为了摘几朵花吗?
廖直有些无言,但不敢多嘴。
下午,谢朝泠才又去看了谢朝渊。
谢朝渊身子恢复得很快,当然这是谢朝泠自己觉出来的,在人前,甚至那些太医前,他始终装作伤痛不堪,一会儿喊这疼那疼的,偏又不肯好生吃药。
昨晚分明龙精虎猛,若非如此,谢朝泠都觉自己要被这小畜生骗了。
谢朝泠进门,命人将摘来的花装瓶。
谢朝渊瞥了一眼,笑问:“太子哥哥这花是哪里摘的?送我的?”
“早上去了趟琼华岛,这花开得还不错。”谢朝泠语气平常,仿佛只是心血来潮去转了一圈,又随手摘了些花回来。
谢朝渊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是么?”
“不是么?”谢朝泠淡道。
“太子哥哥说是便是吧,可惜我如今这病恹恹的,也不能自己去看,总算太子哥哥还记得我,特地给我摘了这些花回来。”
谢朝渊这语气听着实在欠揍,谢朝泠也只是笑:“六弟不说孤都忘了,那日六弟说要去琼华岛看花的事了,不过眼下六弟这副模样,确实哪都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