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苍玩笑道:“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说,这也没错。”
薛女士:“感情就是最不科学的事情。你们这些年轻人呐。”
听起来,薛女士对李凌松,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了。或者说,哪怕李凌松没有留恋,薛女士对自己的丈夫,还有着类似亲情的维系。
那他们为什么要离婚呢?
穹苍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薛女士听见,有那么一刻僵硬了下,而后不大自在地说:“就是不合适。性格不对,无法继续生活了。”
她不知道,她脸上的皱纹,将她每一种情绪都暴露了出来。因为脸颊过于干瘦,每一丝表情变化都十分明显。
穹苍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压低上身,靠近了她,笑说:“合适不合适我不懂,但李叔就是我心里的男友标准。脾气好,有礼貌,有才华,有声望,对女性也绅士。我如果找男朋友,也想找这种类型的人。”
薛女士摇头说:“找对象,不能光看脾气好。有时候你觉得的脾气好,只是不喜欢生气而已。婚姻跟你想的不一样,想得太美好,过着过着,就过不下去了。当然,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找你觉得好的。”
她伸手摸了摸穹苍的头,又很快收走。带着老人斑的双手垂落在柔软的被面上,不停地颤抖。
穹苍抓住她的手,用手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指尖,问道:“李叔平时不怎么生气吗?”
薛女士反问:“你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吗?”
穹苍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遍,跟发现了什么似的新奇道:“好像还真没有,不过我是晚辈。”
“他有时候也会生气的,要看他在不在意了。”薛女士闪烁其词,想将这个话题尽快带过去,“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穹苍跟她半真半假地跟她说了一些。薛女士毕竟年纪大了,脑子转得不快,对穹苍也没什么警惕性,基本上是有问必答,只在一些敏感的问题上做了回避。
穹苍不想让她起疑,问到她觉得尴尬的地方,就不再深入。
二人融洽地聊了半个小时左右,穹苍拿出手机查看,遗憾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薛女士遗憾地张了张嘴,努力想要坐起来,朝墙上的挂钟看了眼,说:“再留一会儿吧,今天休息,阿元应该会过来。”
她提到自己的儿子,才想起来辈分乱了,自己笑个不停:“我儿子才应该是你李叔,凌松已经是你爷爷辈了。”
穹苍不以为意地道:“没什么关系,我见到李叔一般都喊他教授,他不会发现的。”
薛女士跟找到什么笑点似的,止不住地笑,也可能是因为心情好。老年人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高兴半天。
穹苍给她掖好被角,和她细声说了两句,转身出去。
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去路被一道黑影遮挡。
竟然正好是李瞻元回来了。
男人差点与她撞上,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见到她先是愣了下,而后友善道:“是……穹苍吗?你怎么过来了?”
他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继承了李凌松英俊的外表,身上有股书卷气。但他并没有跟李凌松一样走学术的道路,而是跑去创业了。
他的性格和情况穹苍都不是很清楚。祁可叙死前,穹苍曾见过他几次,可因为年纪太小,印象不深。后来他就没有再出现。
李瞻元推了推自己的镜架,而后想去搭穹苍的肩膀。穹苍对着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侧了下身,不着痕迹地躲过,指着里面的薛女士道:“听人说阿姨病了,碰巧路过,所以过来看看。”
里面薛女士听见动静,叫道:“阿元。”
穹苍做了个请的动作:“我还有事,先不打扰了。”
李瞻元收回手:“好。”
离开病房,穹苍去了厕所。
她将手伸到感应器下面,用冷水不停冲洗自己的脸。
温柔的液体拍打在她的脸上,将皮肤表层的温度带走。心脏因为她屏住呼吸而跳得更为剧烈,大脑也因为血液的有力流动开始加速旋转。
片刻后,水流声停止。穹苍抬起头,睁开泛着血丝的眼睛,用力喘息,同时余光从镜子中瞥见自己身后有一一抹黑色的身影。
穹苍顿时脊背僵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来人是何川舟。
她两手撑在洗手台上,闭上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气。
何川舟靠在墙边,哭笑不得道:“公共厕所,我出现应该不至于吓到你吧?”
穹苍用力抹了把脸,将水渍揩去,碎发仍旧湿漉漉地糊在她的额头。
何川舟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给她递过去:“看你们聊得开心,我就没有进去打扰,毕竟我的身份尴尬,出现容易叫人误会。”
穹苍接过,草草擦去自己脸上的水渍。
她的眼睛因为进了水,周围一圈淡淡发红,反倒让她原先苍白的脸色,多了点气血,也让她褪去了些不近人情的冷淡气质。
穹苍把纸巾丢进垃圾桶,舔了舔嘴唇,说:“我在想,李凌松为什么那么热衷于社会心理学?他为什么对个体间的关系如此感兴趣?为什么喜欢观察不同类型的人群?”
“……每次我见到他的时候,我都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而他总是试图探问我的心情,仿佛永远都处于工作状态,所以我很不喜欢他。”
何川舟透过镜子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呢?”
穹苍声音淡淡道:“是不是因为,那是他无法踏足的空白领域?他跟丁希华一样,天生就有别于大众群体。所以他特别冷静,好像永远都能置身事外。”
何川舟眉心微微蹙起。
穹苍定定看着镜面里的自己,渐渐觉得陌生。她后方的何川舟同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让她恍惚间生出些毛骨悚然的错觉。好像自己一直都是这么,被人隔着面单向的镜子死死观察而一无所觉。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不会做出给韩笑写情书,与她婚外出轨这样的事。他要做的是观察、学习,而不是诱导。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同理心可以控制这一切,他并不擅长表现。”
“韩笑真的会,不顾一切地爱上一个,比自己大三十多岁的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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