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时隔不到半年光景,贾元春再次回府省亲,上次来时她还是贤德妃,现如今却已经成了皇太妃。
虽然只有十来天的准备时间,但因为年前迎驾时准备的东西大多还能继续用,再加上焦顺送来的聘礼解了燃眉之急、后顾之忧,故而筹备工作最终是有惊无险。
到了四月十五这日,打从一早众女眷便齐聚在荣禧堂内,随时准备出门接驾。
男丁们则集中在更外面的门厅里,贾政不在,焦顺愈发显得鹤立鸡群,即便他本人并没有要喧宾夺主的意思,但贾琏、贾珍两个喜当爹的,依旧不敢忽略他的意见,大事小情总要先征询几句。
正说话间,就见宝玉从外面走了进来。
焦顺立刻起身招呼道:“宝兄弟这是大好了?到底是年轻,才两天功夫就缓过来了。”
贾宝玉只是讪讪一笑。
在得知宝姐姐心心念念,睡里梦里都是焦顺;袭人更是主动去秋爽斋,意图攀附焦顺这个高枝儿好,他对焦顺的观感就复杂了许多。
说恨吧,那倒还谈不上。
毕竟这都是宝姐姐和袭人自己的选择,归根到底是因为自己伤了她们的心,才会导致她们移情别恋,这又怎好怪到焦大哥头上。
可要说他心里一点都不埋怨焦顺,那也是绝无可能的。
正自五味杂陈,一旁贾珍笑道:“听说宝兄弟昨儿去了牟尼院?哈哈,我听说小尼姑最会开导人,再大的火气都能宣泄干净,如今瞧见宝兄弟,足见所言非虚。”
众人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意思,不由都是一通哄笑。
宝玉涨红了脸,挥舞着胳膊道:“珍大哥莫要胡言乱语,牟尼院是正经寺院,妙玉大师更是佛法精深!”
贾珍见他如此,还要再打趣两句,焦顺便一摆手道:“珍大哥慎言,别忘了二妹妹就在牟尼院里修行。”
见是他开了口,且又说的在理,贾珍忙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笑道:“是我胡说、是我胡说,宝兄弟莫跟哥哥一般见识。”
毕竟是精神导师遭了诋毁,贾宝玉脸上仍有些怏怏,但贾珍既然已经主动道歉,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焦顺又适时的岔开话题,问起了这次扶灵南下的经过,宝玉也便渐渐转移了注意力。
路上其实乏善可陈,真正让众人提起注意力的,还是甄家被抄家时的情景。
宝玉是头回见到抄家,抄的恰又是笔友甄宝玉家,所受的触动可想而知。
说到动情时,忍不住吟起了自己当时有感而发的一首诗:“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一首诗吟罢,门厅内针落可闻。
倒不是被宝玉的诗词震慑,又或是受他的情绪感染,忍不住兔死狐悲,而是这诗也太不应景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是皇太妃回家省亲的好日子!
抑扬顿挫的念一首这么丧的诗,也忒犯忌讳不开眼了!
也亏宝玉是娘娘的胞弟,若换别个这么干,只怕早被人给轰出去了。
“哥儿慢些、慢些!”
这是门外一阵大户小叫,突然打破了死寂的气氛,贾琏不好冲宝玉发脾气,便趁机扬声呵斥道:“是什么人在外面聒噪?!”
话音未落,两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就从外面跑了进来。
前面一个约莫两三岁大,但已经走的颇为稳健,一进门便扑上去抱住了贾珍,仰着头嚷道:“爹爹,我要去看小弟弟、我要去看小弟弟!”
贾琏这时候也换了笑模样,点头道:“原来是芎哥儿啊。”
贾芎是隆源五年五月初三生人,还差几天才满两周岁了,但身体条件明显比一般孩子要强。
而紧跟在他后面的孩子,略大了个一两岁的样子,瞧着也是一副好身板。
宝玉见那孩子紧跟在贾芎身旁,不由好奇道:“这又是哪个?”
“是秦显的儿子。”
贾珍笑道:“你嫂子瞧他生的伶俐,又与芎哥儿年岁相差不大,就让他给芎哥儿做个伴当,以后一起送去学堂里开蒙,也算是个恩典了。”
听说是奴仆之子,宝玉顿时没了兴趣。
贾珍微微伏低身子,对贾芎道:“你要去看小弟弟,那得先问过你琏二叔才成。”
贾芎立刻转而抱住贾琏的腿撒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