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
天色将亮未亮,焦家的骡车便出现在了菜市口,距离处刑台不过百十步的地方。
焦顺打着哈欠挑开窗帘,看看远处黑黝黝的一团,又摸出怀表扫了眼时间,然后淡定的缩了回去,准备抓紧时间再睡个回笼觉。
在经历了九月初二那个炮火连天的日子之后,被榨干了的焦某人就陷入了疲不能兴的状态。
再加上这两天又连着和户部、吏部,为改建工学院以及‘教授’名额的问题扯皮,也就是焦顺身子硬朗,要换个四体不勤的大头巾,估计这会儿早都油尽灯枯了。
说实话,要不是今儿就是小作文计划第二阶段的关键节点,焦顺真想在家睡上一整天。
毕竟今儿晚上,还要伙同赵姨娘演一出苦肉计呢。
唉
怪道读书人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呢,这不把身子骨修炼好了,连十来个女人都搞不定,又怎么可能应付的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正想入非非,冷不丁车帘一挑,贾宝玉搓着手爬到了车上,见焦顺闭着眼睛歪在靠枕上,不由艳羡道:“焦大哥果然是见过世面的,这时候竟还能高枕无忧。”
焦顺略略挑起眼皮夹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道:“什么高枕无忧,我不过是最近操劳过度,实在提不起精神。”
说白了,还不是你娘和你嫂子害的!
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原说的是婆媳之间总会有相似之处,但焦顺万万想不到,这婆媳两个都把技能点在了这上面。
话说……
和焦顺一样大受震撼的还有王熙凤,听平儿说,她回家后甚至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焦大哥。”
焦顺乱飞的思绪,再次被贾宝玉打断,就听他问:“你说这事儿什么时候算完?”
“快的话五六天,慢也就是十来天吧。”
焦顺随口估算了个日期,前阵子他对贾宝玉颇不耐烦,但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自然也就宽容了许多。
贾宝玉‘喔’了一声,便有些闷闷不乐的想要下车。
焦顺忙提醒道:“先别乱跑,这眼见就天亮了,让人撞见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难免节外生枝。”
贾宝玉又没精打采的‘喔’了一声,然后老实坐在骡车一角,怔怔的发起呆来。
焦顺再次抬头扫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莫非也被榨干了不成?
啧
怪道王夫人会看重袭人,原来是腥腥相惜的缘故。
焦顺一面心下调侃,一面坐直了身子往宝玉旁边靠了靠——作为一个初为人父的男人,自然不能对青春期的孩子坐视不理。
当然了,除了这种初为人父的心态之外,焦顺也是提心吊胆,生怕王夫人当日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暗地里的算计。
所以这几日,他一有闲工夫就会把宝玉‘绑’在身边,好让王夫人投鼠忌器。
“咳”
焦顺清了清嗓子,笑问:“我怎么瞧你兴致不高的样子,莫非还在为那篇随笔贴在处刑台上而不值?”
贾宝玉摇了摇头,一脸忧郁的叹道:“我只是不想薛二……薛兄弟和宝琴妹妹这么快就离京。”
顿了顿,又低下头弱弱的补充道:“我知道是我负了林妹妹,所以更希望她能过的开心——宝琴妹妹住进潇湘馆之前,我已经很久没看她笑的那么开心了。”
那是因为你就是让林妹妹不开心的最大因素,她见了你能高兴才怪。
焦顺心下吐槽着,嘴里却道:“这你放心,不是还有你邢姐姐在么?再说这大半年里,林姑娘的身子骨倒康健了不少,拢共也才病了不到一个月。”
半年多病上将近一个月,对普通人来说肯定不是好兆头,但对于年均卧病一个季度的林黛玉而言,却是极了不起的进步。
除了邢岫烟的呵护之外,或许还真就让焦顺说准了,林黛玉是用情极深的性子,正所谓‘心宽体胖、情深不寿’,越是心思重的人,身体自然越是容易出问题,如今林妹妹彻底断了木石前盟的念想,无形中就等同于去掉了最大的病根儿。
贾宝玉闻言,这才略略振奋了些,点头道:“我私下里找紫鹃打听,她也是这么说的。”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有些失落,以前自己想尽种种办法,也不见林妹妹的身子好转,却怎么两下里再无往来之后,林妹妹反倒康健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