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恶意吧?”简兆文握着酒杯皱紧眉头,房间里的一切接近静止,只剩下寿司师傅捏寿司。
“你还剩下百分之五十的股权,如果我是你,我会想想究竟要怎么做——更强势地把握权力,继续融资稀释自己,或者把昼夜交给更强的人,自己另谋出路,这些都指向不同的方向。”寇潇说到这儿笑了:“是不是觉得创业这个游戏,越往上爬越复杂?”
简兆文一时有些错愕:“我总觉得在前面的哪一步走错了。”
“没什么错不错的,大公司到后面都是资本的较量和人性的角力,雷正喜欢说垂直市场,但其实背后,都是人和政策,我们去给它定义并不起作用。你这么聪明,一定懂得我在说什么。”
简兆文默默地把酒喝完:“下周看到心理求助区的事情,你跟我还有欧静荷聊一聊。”
“没问题。”
房间再次恢复安静。简兆文已经习惯了持续的冷场,虽然猜不透寇潇的过去,至少可以给予尊重。而寇潇站起身拿起手包:“没什么事情了吧?那我走了。”
这话依旧让简兆文烦躁:“坐下!”
“再这样算加班。”
“钱钱钱钱,一天到晚就知道提钱,聊完工作就走,我究竟是有多讨厌?”
寇潇轻轻一笑:“别拿我当雷正,雷正会纵容你任性,我不会。”
“你放心吧,我不弯。我只是单纯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没必要除了工作保持距离。还是说——你也喜欢我啊?”一不小心滑出“也”字,简兆文立刻补了一句:“就像那些实习生女孩一样。”
坐在凳子上拿起菜单,寇潇点了瓶獭祭:“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回到老房子的简兆文走到二楼停下,敲开了欧静荷的门,头发蓬乱的欧静荷正在房间里打电话——快十点,她竟然还在因为志愿者团队的事情做沟通。
“公司这样下去是不是会把我开了?求助区已经快看不见了。要不是有公众号,我都不知道自己带着两个女孩在办公室坐着干什么,像傻子一样。”
“粉丝多吗?”
“何止是多。后台求助的和骂人的看都看不完。”
“你们愿不愿意把公众号做成独立的求助系统?”
“不是愿不愿意,而是总得把这件事做下去,还有很多人等着我给她一个答案,我现在身上拴着好多女孩的期盼,大都市的没有安全感,小城镇里的想脱离丈夫,村子里的想上学,怎么可能抽身不做。做不下去只有一个原因——没钱。”
简兆文有些惊讶地看着欧静荷:“荷姐,你变了。现在一点都不像从前的老板娘。”
“睁眼说瞎话。”欧静荷差一点爆粗口:“什么变不变的?都是你塞给我这个烂摊子,忙得要命还工资低,我现在骑虎难下。喻之美什么时候回来?”
简兆文不回答,只转了转肩膀和脖子,骨头咔咔响:“后续的钱你不要担心,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出去求爷爷告奶奶融资吗?员工在小群里嘲笑你知不知道,说你给投资人打电话大气都不敢出。那么一点钱还要用来请主播买广告,根本分不到我们头上。总有一天我要辞职,因为救人救不完……”欧静荷突然叹了口气:“真的,简兆文,需要帮助的人,救不完的。”
恋爱没法靠算法匹配出结局,需要帮助的灵魂也无休无止。非要在这其中找出些理由,前者是人性复杂,后者是制度缺失。前面寇潇的话如果还没有点通自己,那么现在的简兆文终于心如明镜。昼夜对于渴求爱情和希望的人,曾经给了他们一片流转的星云,而真正深重的社会责任,并不是昼夜能够做得到,让成长至今昼夜前往市场化的路,身为创始人的自己去做更该做的事情,才是简兆文应该放手的理由。他对昼夜有一万分的不舍,毕竟这是他在老房子里想着喻之美做出来的产品,实实在在地耗尽了他的积蓄和精力;而目前的昼夜的确不再向他期待的方向发展,成为主流的社交软件后用户变得复杂,想到达理想化的彼岸就是空谈,接地气、抢先机、做利润是最大的目标,总之,上市之后,一切终究是一场资本游戏。
不能总用爱情去神圣自己的产品,没有意义。简兆文在房间里开着露台门抽了很久的烟,低头看了眼手机——7月1日,喻之美并没有兑现承诺回来。昼夜里的对话框静悄悄,没有答复;简兆文也并不多问,他说过不回来也没解释就不再纠缠喻之美,说到做到。喻之美是动身去做懒得倾诉的人,如果真的不选择自己,他不过问,无非就是再失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