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郑择演先放开了她。两个人在浴室里拥吻,她看着一道道血痕,自己的指缝还夹着郑择演的头发。小小的浴室看着对方,都不再是方才的斗兽。洗澡出来她看到挂在墙上的日历是四月一日——这么巧,今天是愚人节,今天发生的一切说不定都是假的。
“最近公司有个去新加坡六个月的项目,公司派了我去。”
“想躲我别找理由,你去就是。”
“能不能别找茬?”
“你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欧静荷别过头去看猫爬架上的小猫,自从那次砸了东西以后,它变得小心翼翼,经常躲在角落。她走过去想去抱,小猫吓得跳下猫爬架,顺着地板窜进了卧室。欧静荷坐在地上,不说话,她终究还是变回了歇斯底里的女人。
郑择演安静地坐在远处的厨岛,他惯性地离欧静荷很远,淡淡的声音传过来,只是六个月而已,在那之后我就回来了。
“不爱我了就直说。”
“你他妈——”郑择演一锤击在大理石台面:“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不值得我爱。我在和你商量,你怎么总是要像斗鸡一样和我吵架?”
“怎么,才认清我的真面目?发现迷人的欧静荷是装出来的,这才是我真实的样子?”
“你什么样子我早就知道。但你……不能用别人的死来惩罚我们。”
“不是‘我们’,是你惩罚自己,顺便带我遭殃。”欧静荷用手去摸他的脸,又忍不住加了力气去拍他:“前科没什么大不了,我还有前夫,和很多男人约会,你有一屋子的玩具和女伴,事到如今都不用再装作好人。”
“别以为你和高远的聊天我没有看到。”
欧静荷跳下凳子,揪着郑择演的头发歇斯底里:“我是为了房子为了钱,至少我不再爱他,我最受不了的是你还爱她明白吗!”
“我从来没想到,你我之间会出现今天的场面。”
“继续说。”欧静荷像是料到了下面的话:“你说出来。”
“高远冷处理你是有原因的。像你这么喜欢发疯的人,根本不配拥有正常的感情。”
血从头顶冷到脚趾,欧静荷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色苍白。她却只笑着说,你继续讲。郑择演曾经多么快意恩仇,第一面就已经识破了她,现在依然要感谢自己教会她凌迟,第一刀可以划在她身上。
“你只适合在阴沟里自己生苔藓,大家跟着你都要倒霉。我那么爱你,想用自己不多的感情让你满足,让你快乐,但没想到会这么累。你太自私了,自私到要把我吸干。”
“郑择演,以前你自大得像个笑话,现在你抱怨我的样子,连笑话都不如。因为一个死了的女人就直接和我反目成仇,我只想问问,你怎么做得出?你干脆和她一起去殉情算了。”
郑择演像一头在愤怒边缘的野兽,用最后一丝理智压住自己:“你真的疯了。”
坐在办公室想起这句话,欧静荷正面对着两台显示器上满满的求助提示。她需要把昼夜求助区上的人迁移到公众号上去,并且把联系方式换成自己新注册的手机号。她面前的帖子每一条都伤痕累累,肮脏的词汇下藏着令人悲痛的故事,看似婉转的陈述实际是沉重的过往——文字组在一起冷酷得没有人的气味,而屏幕上的世界就是这个世界。她正和这些求助的帖子一道变成万千种情绪,相同点是没有出口看不到希望,不同的是,她依旧要打起精神帮助他们。有些事情悟不出来,但也许在一句句感谢和微弱的改变中,她能渐渐明白自己并非毫无价值。
初恋姐姐依旧会在她面前出现,而坐在电脑前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能和她和平相处,甚至还会想要和她聊聊天,很想知道她曾经丰沛的人生和逐渐枯萎的过程——屏幕中还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女人。
她在下班之前饿得发慌,在地铁站前的便利店买面包。她已经习惯了坐地铁的生活,加班后换乘人不多,她挑在车头的几列车厢,累了都可以找到位置坐。车子开到小南门,门外有个女孩跪在贩卖机前大口呼吸,身边等着的人冷漠地看了几眼,并不上前帮助。无数求助的帖子在她面前飘过,开了门欧静荷就下了车,买了一瓶甜度最高的饮料递给女孩:“低血糖了吧?”
女孩的手还在颤抖。没有吃饭地铁里空气不新鲜,加过班操劳的人都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更令欧静荷生气的是身边玩手机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上班族,就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等地铁却视而不见,欧静荷把口袋里的面包递给女孩,抬起头突然喊一句:“你们上下班是把良心都丢在公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