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教室全部坐满时简兆文走进去,他渐渐心安下来。
“大家好,我是简兆文。十年前我也像你们一样坐在这儿,逛水木清华屠版,以及对未来好奇。毕业之后我一直在折腾,跟着别人创业,和别人合伙创业,到现在合伙人只剩下我一个。抛开这些身份,我是一个算法工程师。也许这会是在座一部分人感兴趣的行业,互联网时代,它在几年之内也许会是热门。其实就像一个木桶一样,算法工程师是个不偏科的职位,而且每块木板都要比其他工程师的水桶高,不仅要懂知识还要懂行业,否则怎样去优化时间,模型并行化,模型改进,怎么去把研究和业务相连,都是个未知数……”
洋洋洒洒的简兆文在介绍这些内容时,找到了一些成就感。在座的学生所表露出的好奇和歆羡给了他足够的满足,以至于还讲了一些自己在家里对着几块显示屏搭建产品,同雷正熬夜做功能吵架的往事。讲起创业的首尾都在灌酒时,不意外地听到台下的笑声。临到最后,简兆文突然有点不舍:
“在做一份工作时,要把自己当成普通人,沉下来看到别人的锋芒,找到更多待开拓的疆域,路永远比想象得宽;要共情,理解这世界上的每一种情感,人因为多彩而不狭隘,社会也因为情感和人性而复杂生动;懂得正义,在迷茫的时刻坚守自己,永远为弱者发声,不要因为利益去压迫他人,不要去试探底线,底线是黑洞;以及……在人生里,自命不凡是成功者的人格构成,别害怕别人说自己偏执,这不可耻也不是贬义,有些人为了创业卖掉房子,也有创业者在各个行业流动,失败了又去挑战,每个领域都留下自己的声名,即便偏执成为他们的墓志铭。这可能是我来这儿想见到大家的理由,也是我最想告诉你们的——爱和偏执,都是年轻时需要有的特质。”
曾经他想过很多演讲的结束语,曾经认真地盘算用“爱是人类最大的热情来源”来拔高自己,但眼下,看着一屋子闪光的眼睛,装着梦想和野心的年轻人,他突然觉得刚才的话也许有那么一点点的作用,这一次创业,比想象中的更值。
提问环节的简兆文收到了比想象更热烈的追捧。工科男孩更多的地方遇到的都是行业宣战,每个年轻的灵魂无论男女,都专注异常。
“您接下来还会做恋爱匹配之外的业务吗?请问你觉得现在的用户数和您的外貌有关吗?”
“怎么在做研发和算法之间调整状态?不同的思路逻辑会有错误搭建的情况吗?”
“您怎么看现在的直播热?未来5g时代您能做出新的风口预测吗?”
“您是不是在做算法的过程中过多地左右了产品?”
不愧是清华。简兆文在等最后一个问题,聪明的人会从产品中发现创始人的意志。他看着远处那个皮肤黝黑,梳着佛祖一样发型的男孩,做出了隐藏已久的解答:“昼夜最早由我一个人创始,前端搭建和数据维护都是我,昼夜所提供的性格匹配,也是由我预估了产品逻辑和行业缺口而做。我可能不是一个专业的产品经理,但是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算法工程师和其他工程师不同的是,知识、工具、业务、逻辑,都不能‘瘸腿’,所以即便产品经理有自己的功能实现需求,他不懂的也许是业务和模型本身的内在逻辑,作为算法工程师,了解产品是你的技能点之一,而不是只闷头坐在电脑前替产品经理实现某个功能。实现功能可以交给更专业的研发团队。”
本被邀请去吃饭的简兆文谎称自己还有安排,靠着庞聪的博士饭卡混进北大吃了顿红烧肉。庞聪忙得已经顾不上假发,秃得像颗毛蛋,陪着简兆文在食堂扒几口饭聊了两句就走了。工作群不停地响,想着从海淀到天通苑的距离,简兆文站在地铁站犹疑了一刻钟,没了来北京时的杀伐果断,最后还是被晚高峰的人潮冲进了车厢。
地铁挤得他透不过气,简兆文在网路泡久了,上下班都习惯了开车,在车厢里闻到上班族的头油和口气,再闻到学生提着的袋子里刷了酱的鸡排,切身地觉得回到生活里。自觉好久没有回到正常世界,都市人经历了本不该经历的疲惫和衰老,学生承受着花样年纪本不该承受的繁忙。喻之美这个时间应该还没下班,按照在上海时的工作节奏,她应该在拍节目,扛着摄像设备到处跑;也会因为摸到了还没见过的车兴奋不已,也许坐在办公室正在为数据着急,也许正在和老板开会,毕竟她是小小公司里的内容主管……出了地铁,他打车到了喻之美家,在楼下等了很久,看着天渐渐黑下去,路灯依次朝着自己亮过来,他等得不安,又去汽车城旁边绕了很久,都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分了手之后,他已经不活在喻之美的节奏里,流过琴键淌出的旋律都不再有简兆文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