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的简兆文拦住喻之美,不再靠近相拥哭泣的两个人。想起喻之美说过,小夕虽然非常有性格魅力,但是家境并不很好,加上取向的问题,一直不被名门的雷正家承认。简兆文现在明白,如果小夕去参加一个要在网络上播放的节目,舞蹈的风格和冠军的实力肯定会令很多人注意,而雷正多年隐居藏起来的性向,谜一样的情侣身份,以及现在正在上升关键期的昼夜都会受到波及——这年头拥有关注就是双刃剑,一道锋芒亮给别人看,出鞘收鞘就不可避免伤到自己。
雷正应该是在录制节目之前去和父母摊了牌。这么多面一直阻拦小夕去比赛,小夕违背内心去做广告,都为了做一个雷正身后的“正常人”。得了冠军后节目组再三邀请小夕,第一期剪辑就给了大量的镜头露出,他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太久。而即将被全国的观众看到的新生代舞者,正跪坐在自己的爱人面前痛哭。
“带我去见你父母……我要告诉他们我并不丢人。”
“我已经和我爸妈断绝关系了。”
小夕钉在原地,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说得出话,跪在雷正身边,带着哭腔:“你该先告诉我。我可以和你分手,但你怎么能为了我和父母翻脸。”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雷正的额头在流血:“我也受够了你和我打架了,索性被你一刀劈死。”
“你怎么这么傻?”
“你值得我这样做。我也试过逃开你,离你远一点,做个花花公子,但是我这辈子就不能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我不信风水,但红磡可能就是个邪门的地方,别人都是牵着根红线,我是被你套了镣铐。”
“雷正。”小夕顿了顿:“再给我几个月时间,我会红的。在地下跳舞没有意义,我要证明给你爸爸看,这世界上不止有你欣赏我,我也不是他所想的小城市里来的伪娘,不是怪人,我的心理认同是女性,并不代表我是错的,是恶心的。”
“别说了。有错的是这个世界。”
喻之美和简兆文站在那盏灯光之外,光圈里的是另外一个世界,与她和简兆文没有关系。而光是目睹这一切,喻之美就紧紧地握住了简兆文的手。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少年时期我被我爸丢在不同的城市借读,读昂贵的私立学校,还要付离谱借读费,他觉得是一种文化吸收,导致我从来交不到朋友。我曾经认定不会有人真心爱我,但你只爱我一个人。而且……我也许不是一个只会爱一个人的男人,但你只有我。也许这辈子,我只能和你拴在一起。”
“所以?”
“我总要为你做点什么。”雷正因为头顶疼,说话都在颤抖:“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再总是这么暴烈了,雷正去家暴中心会很丢人。”
“那你也不能再喝酒。”
“我答应你。”
“你为什么不和我求婚?”
“因为……”
门外有保安的声音,夜巡的手电筒晃到了玻璃门,简兆文拉着喻之美走了出去。门缝里简兆文看到雷正看向自己,视线被夹断在门缝,简兆文热情地把口袋里的万宝路给了保安,楼下车子是误会,公司里也没斗殴,开会太激烈,没有危险。
等保安走了,两个人在走廊站定,简兆文听见喻之美说:“我从来不相信人会在十年内爱同一个人。”
“大概总有人会是你的特例,比如我。”简兆文说着这句话,脸上却没有笑容。过了好一会儿简兆文才恢复正常:“楼下新开了几家餐厅很隐蔽,这附近的互联网公司太多了,我带去你探险。”
那家曾经令喻之美流连的有摩托车和诗集的咖啡厅已经悄然关闭,换上了一家甜品店和装修简单的简餐店,在夜里关着灯进入睡眠;好在还有后面隐蔽的海鲜一条街和小酒吧,三层小楼藏在两个办公楼的夹缝处,每一家都足够特别,通道的尽头就是地铁站。更迭就像城市的呼吸,从日出到日落就有新的事物滋生,又有旧的事物消失。惊魂甫定的喻之美只喝了一大杯咖啡:“酒还是少喝为妙,一会儿说不定要送雷正去医院。”
“这两个人谈恋爱总是这么血腥暴力,周围的朋友也遭殃——我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之前他们一直没什么朋友,谈恋爱才会没人知道。雷正专注地工作日进斗金,唯一的乐趣就是消费,然后再被小夕如数摧毁。”
“好一对暴力夫妻。雷正说的居无定所的青春期也是真的?”看到喻之美点头,简兆文舔了舔嘴唇:“怪不得有这么强的共情能力。”
“你的意思是说,这样才能做产品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