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没错。”
“后来呢,你爸……离婚了吗?”
“没有。如果我妈没有生我,说不定刚烈的脾气真的会离婚。其实浪漫这件事真的是个天赋,我爸是那种清爽的男人,不太讨男人喜欢,遇到新学员会体贴地问一句需不需要防晒,他胸前的口袋一直有瓶廉价的防晒霜。白姨三十出头去学开车,坐在副驾驶遇到这样的教练,的确就像文艺片似的。后来我高中暑假也去教人开车,晒得像个黑炭头,才发现夏天阳光很刺眼,晌午的太阳一直追着晒到傍晚。我妈是绝对不会想到买墨镜的,经济实惠惯了,也没舍得把白姨送的墨镜扔掉,我爸就一直揣在口袋里,只要不是刮风下雨就都戴着,用了十年,镜腿上的字都不见了。有些女人的确会把家里打点得条理清楚,但的确真的就是不浪漫的。”
“那现在那个白姨呢?在做什么。”
“谈恋爱。她五十几岁的时候在大连定居,嫁了个日本人,在朋友圈晒的全是像日本贵妇一样的照片,衣服只挑奶油橘、牛仔蓝、日落黄,大概就是那种优雅知性的日本贵妇牌子……我爸后来知道她嫁了日本人,那个墨镜就找不着了。”
“这婚外恋发展成这个结果,也是令人唏嘘。”
喻之美把头换了个角度:“是啊。”
“于是,你是遗传了爸爸的五官和脾气?”
“也许吧。我可能身材和妈妈很像,她是个匀亭又秀丽的衣架子。”
“嗯,我知道。有些人的瘦是大骨棒,肋骨贫瘠;你是圆润婀娜,错落有致。”
“油嘴滑舌。问你个问题。”
“你说。”
“如果我……我是说如果,我不住在老房子,去外地工作一段时间,你会不会生气?”
“会吧。”
“为什么?”
“见不到面只能听你呼吸,视频只能照到你的脸,这种感觉会令我发慌。我太喜欢你了,听到你声音之外的杂音会觉得你身边有其他人,视频看到不明的身影会怕你移情别恋。不要再拿感情消失的梗定义我,我头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不把你放在身边守着,我就会魂不守舍——我认真的。”
“……你可真是老坛陈醋啊。”
大世界的霓虹灯是小孩的廉价玩具,陆家嘴的建筑耸入云间流光溢彩,在马勒别墅的露台,享受的是繁华中的安静,是躲在城堡里拥有做梦的一隅。开了露台的门,简兆文靠在床头往院子里望,在磅礴的天空和凉如水的夜色下,他的神情不再是见到自己时那种倔强而充满艺术家气息,一如时间在脸上刻下棱角一样,眼神里多了冷硬和淡漠,真心都被武装在心底,只在今夜的灯光下略微释放出原本的温柔。意气尚存,青春难追,没有理由破坏现在的情致。喻之美靠在简兆文身边不发一言,心事和秘密都藏在心底。
寒夜中没来得及入眠的还有欧静荷。她冒着大雨打了个车,在车里胡乱地整理了妆发,心急地等着车子开到陆家嘴。深夜加下雨,年底的员工打不到车,人们有了伞就行动不便,路上司机都害怕车祸,谁也不敢轻易挪动。欧静荷仿佛喻之美上身,路怒症都来了:“一下雨就不会开车了吗!”
去找cdy之前,律师给了欧静荷一份详细的资产尽调。来老房子的郑择演认真看过后提醒了欧静荷,高远那些在澳门的博彩和投资的小贷p2p拖下去都是麻烦,这场调解只要拿到自己觉得合适的一份财产即可。做私募出身的郑择演最不看好的就是给企业放债,赚外快只炒黄金和外汇。如果真的要拖离婚,即便夫妻双方在婚内均有过错,分了房产和钱,后续这些小贷也会出麻烦,拿少部分的钱放弃所有支配权,后续可以规避掉大的隐患。欧静荷本来还想贪心,影视公司补税的现实立刻打醒了她。为了这场阔太太的戏,她披了七年的戏服,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应得。庭外调解的文书深夜才敲定完毕,接下来要关掉糖水铺,变卖买更房产,逐渐从富太太的身份抽离——她自由了。高远似乎还算满意这个结局,站在电梯里当着律师的面,满脸伪善地发出邀请:“要不要和我最后吃顿饭?”
电梯的门正好开了,欧静荷急着跑出去,头也不回:“大半夜吃饭,你有病吧?我很忙,谁稀罕你最后的晚餐。等具体财产交割的时候找我,哦,你最好都整理到一起再打电话,我没有时间。”
车子在几条街外停了,欧静荷踩着高跟鞋跑上天桥又跑下来,鞋跟踩得铿铿响。雨在她脸上淋湿了妆,等到了郑择演的公司楼下,年底满是圣诞氛围,他正加班出来准备打车回去,同事看他又看看欧静荷,识趣又八卦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