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估计觉得这不是恶意吧,就算八卦。”
“这怎么可以这样呢?他们没有女儿吗?趁着心电图的机会揩油,像话吗?”
妈妈的眼泪掉了好一会儿,才安静地用手抹了抹:“可不能给你爸知道。”
“难道他还要去上海的医院去教训医生吗。”
“当然不会。但是他会觉得自己窝囊,生闷气,我就要跟着受气好多天。”妈妈深吸了一口气,把情绪梳进身体里:“我们自己吃亏,都可以忍。但是孩子受了气,我们没能第一时间报仇,那口恶气憋着就像空口直吞中药丸一样。”
“这也就是一件小事,别放在心上,我都已经忘记了。”
“真的无足轻重,你就不会和我说了,明明记得那么清楚。我年轻的时候遇到的比这个还要多,没遇到你爸爸之前年轻的时候,生了你之后,都有这种言语间占便宜的人。本来以为你到大城市会好一点,偏偏忽略了人性这东西哪里都一样。”
“那……社会已经那么糟糕了,你怎么还会生下我呢。”
“我好像也问过你外婆类似的问题。在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和你外婆吵架,她说,是为了听见潮汐声。我以为她脑子坏了。后来渐渐想通了,母亲的心,孩子是不会懂的。”
“是吗……”外婆是阿尔兹海默症去世的,临去世的半年妈妈经常在电话里叹气,怎么会有这种病,老年痴呆,好不容易到老了还要“痴呆”。
“我没有和你抬杠。只是家这件事,等你生了孩子才能感受得到了。那种潮水已经涌进大海,又回到海滩上的感觉。我也曾经着急地汇进海里,被别人融进一部分,自己也融进别人,还想游得更远。有了你之后,大概明白了你外婆为什么不舍得我离开家,我梦里经常听见潮汐拍打海滩的声音。而我的那片海滩已经不在了。”
喻之美靠着枕头,窗帘没拉,藤影在墙上浮动,隔壁还有爸爸的鼾声传来,喻之美靠近了妈妈:“我在上海这么久,对不起你们了。”
“有什么好对不起。”
“没能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女儿。”
“我们也是普通的父母,如果不是生了你,家里连本书都没有。你能出落成现在的样子,大概是老人保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已经超出我们能知道的水平了。你爸爸在家,经常说你厉害,别看他不懂。”
喻之美鼻子有点酸:“读大学有什么厉害的。”
“比我们好多了。想想我没时间带你,就让你爸带着你去驾校,长大了你也去教人开车,到现在我都很愧疚。”妈妈用手搓了搓脸:“你刚出生可是什么都不会,从爱哭的鼻涕虫养到大的,现在在上海这么优秀,我们两个怎么会不骄傲。过日子焦头烂额的时候永远都有,把你养大了,还在大城市坚持得这么好,我们俩都是沾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