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刚刚蹋稳二楼的台阶,清脆的耳光从房间里传来,荷姐迎着她时脸还是红的,身后站着个穿戴整齐的男人,打耳光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面无表情地驱赶喻之美离开。荷姐把摩托车钥匙推进她怀里,更像是用力把她赶出门去:“家事,你先走。”
她踉跄地退后两步被逼到楼梯,逃难般退到一楼,去院子里推荷姐的宝马摩托。二楼还在争吵,也许不止,砸凳子摔盘子的声音太刺耳了。发动摩托车时喻之美手指冰凉,雨来得太突然,也未免太应景。
前方的尾灯刺了她一秒,路过家门口时她和拖着箱子出小区的简兆文打照面,简兆文没带伞,正焦急地拦车;对方没认出戴头盔的自己,雨太大。左车道开个几十米,再从两辆只差一米的距离钻出去,相距的两辆车是宝马535和gtr。喻之美仔细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二十分,上了高架转外环,雨蒙蔽了她的视线,这样的速度堕入残酷的现实,说不是做梦都像假的。摩托车一路超速从岔路驶下了高架,往前三百米遇上大车队,前方交通事故,拥堵一公里。她在拥堵的一排车边疾驰而过,争分夺秒。
见到施蕊时,她正站在公交站牌下,浑身全都湿透了。喻之美几乎是冲下车,施蕊的眼睛睁不开:“之美,你来了。”
“你没事吧?”
施蕊的眼泪混在倾盆大雨:“他把我拉到了家里,我衣服坏了……不过好在我没有和他做,我还是干净的……”
“为什么这么急着出来相亲?”
“我要结婚,再过半年不能结婚,我就要回老家了,我不想回去……”
施蕊在交友的老式bbs看到了一个还不错的男人,因为太想谈恋爱,几句贴心的话和早晚的问候轻易俘获了她。被简兆文拒绝后施蕊气不过,跑到郊区找男人吃饭,被哄骗到家里还被毛手毛脚地摸了个遍,在最后一道防线害怕了,施蕊被打了一耳光还是逃了出来。钱夹和背心还在男人家,喻之美气得发抖:“如果男人用你的衣物再来骚扰你,就报警。”
“我做的对吗?没有和他……睡,我就是不够有诚意吗?”
“不要听他瞎说。”
“我真的只是想谈恋爱而已,这城市太大了,没有地方落脚,我想被爱……”施蕊全身冰冷,任凭喻之美不停地搓她的手:“我不想回老家,这么大年纪会被人看不起的吧……”
“你才几岁?绝对不会看不起。”
“可是我……”
施蕊对上喻之美眼睛的时候,喻之美怔了一秒,眼睛里那种堕到底的绝望她读懂了。失去了的眼睛里装着的是侥幸,是自己被脏水弄湿鞋之前跳开,再厌弃脏水的侥幸;而施蕊眼里的是被弄脏之后的恐惧。那个错愕自己没有跑太快,真的被脏水侵染,并且还会责怪自己没有跑太快或者一开始就不该站在水塘边的绝望。男人不会轻易地把关在门里的女孩放出来,也不会在遭受拒绝和反抗之后对态度不好的女孩道歉,施暴和强迫是他们在怒气之上想到的正义。自以为经验丰富的成熟男士,以为不要就是要,以为害怕就是得逞。于是现在坐在这里的施蕊全身冰冷,语言走在思想前面,看到自己的朋友,第一反应是急着告诉别人,她没有被弄脏。
喻之美僵在原地,一股怒火和寒意上下反复浇灌,却也感受不到自己的温度,还是施蕊推醒她。过去一阵阵地涌上来,雨渐渐变小,打在头盔的声音像电影配乐,没错,像《2046》的白玲痴情地等着周慕云。周慕云换了又换,她连十块钱都没有收到,只不停地随着身体的一次次空虚,等着别人把破碎的她拼起来。等她好不容易长大,这雨夜又有一个女孩为了寻找爱情被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