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静容继续道:“姐姐别恼,这事儿阿玛已然得了信儿。因怕姐姐在宫里没个防备,一时听旁人说了,闹出来反叫人捏住错。所以让我来告诉姐姐一声,你只当不知道罢了,外头的事儿都有阿玛呢。”

高静姝见妹妹睫毛长如蝶翼,略显单薄的脊背伏在自己膝上,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呢,却字字句句都是为了长姐考量,这样小就要担起一部分家族责任,不由爱怜理了理高静容的鬓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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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宫外都知道,高斌大人是皇上心腹重臣,刚回京就入军机处,做大学士不说,今年更是连正月的重华宫茶宴都榜上有名,他的兄长高麟还早两年就做了大学士,然而还是两年的茶宴都不曾得到一张入场券。

旁人多少要嘀咕,还是有得宠的女儿好啊。

此时在木槿的科普下,高静姝也搞明白了高氏一族的龃龉。

高家在京城原是个不上不下的人家,高静姝的祖父做到过从三品的官儿,在京城虽不算位高,但也不小。

可无奈高斌是庶出,他的生母虽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摆了酒开脸做姨娘,但到底不是正室。

偏巧他上头大哥,下头三弟四弟都是嫡出,于是夹在其中的高斌,打小就明白要自己挣出路。

尤其是高老太爷老太太都去的早,那时他才二十来岁,生母也病逝后,家里就越发没有他站的地儿,也没他牵挂的人。

高斌就是那时候,选定了潜龙,开始接近彼时还是贝勒的雍正爷。

彼时康熙爷选定的太子虽还在,但朝里已初现九龙夺嫡的乱象。高家原不敢掺和天家事,谁料一个庶子倒是巴巴凑过去。高斌的大哥高麟就做主分了家,意思是你要死自己去死,可别拖累一家子。

于是高斌二十六岁独立门户,从给先帝爷跑腿采买做起,一路从雍正帝手里做到了两淮盐运使兼江宁织造这样的心腹要紧官职,当真是自己一步步杀出来的。

按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正如康熙爷年间的曹家,当时在江南何等赫赫扬扬,换了雍正爷就也倒台拉倒。

但高斌站队方面实在太灵,运气又好,早早跟四阿哥弘历搭上线不说,女儿又嫁给了他,于是帝王更迭,他不但没跌倒,还更进一步,得了抬旗之荣,做了江南总督,一做就是七八年。

直到乾隆八年春才调回京城,直入军机处做了大学士。

木槿说起来也有些不平:“奴婢说句僭越的,大房老爷虽也是大学士,但到底是高家几代的姻亲一起帮衬着出来的。咱们老爷从前却是无人问津,分出来时也受了许多委屈。可抬旗的时候,倒是一家子跟着就上来了。”

旧恨从九年前就埋下了。

高家当年几乎是将高斌一支扫地出门,但后来却又沾了高斌父女的光,高氏一族都跟着抬了旗。

这也罢了,官场原要守望相助,高斌也不是一味争意气的人。就看在大哥高麟官位颇高的份上,他原本也准备前嫌尽弃携手共进一下,免得势单力薄。

谁料高家三房,高静姝不学无术的三叔跳出来就高斌之母葬入祖坟的位置叽叽歪歪,觉得妾室不配那样好的穴。

高麟也默默支持,站了自己亲弟弟这边:觉得高斌本就跟家族关系淡薄,这几年势大难免独断不服管教,凡事不肯为族里牺牲让步,很该压压他的锐气。

这可就捅了高斌的逆鳞。

又让牛产奶,又不给牛吃草,这是当他是二百五吗?

高斌混到今天,靠的可不是圣母上身,感动了先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