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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舞月自知自己失态在先,是以低着头不再说话。看着她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容,他着实难以压下心中涌出的情愫,适才的掐玩本就水两人独处之时的闺房逗趣。

“瞧你这德行,不过几句便如失宠的狗儿般。名舞月,你为何承了这鬼差之职,也不愿去轮回?”她知晓鬼差本就是阴司冥府里最为低等的吏,依他这般从容的谈吐,许是他于阳间尚有未完之心愿又或是为了守护昔日之恋人吧?

“你当真是厚此薄彼,于那凡间人皇,你乃是对应得体;于我这小小鬼差却是恶言相向得紧要。”名舞月失笑地看着她,就连这语调也是如从前那般惹得他咬牙切齿。

第3章

“何来恶言相向,你我本就素昧平生,莫非你待我乃是一见钟情?”菡萏意有所会地看着他,不想换来的是他一脸不知如何形容的神绪,“我不过是与你道个玩笑,你又何必端着一脸吃了苍蝇般难看的神色。”

名舞月闪过即逝的彻骨之痛,随即恢复往常的冷凛无情。如此轻描淡写便化去了两人的感情,相同的情景,不同的心情,那时他只觉菡萏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却是有种悲沧的神绪。眼前种种就如记忆中那般美好,她断然不会晓得那时还在仙界的她也是在头一回相遇之时说过相同的话。

“我听宫人说,若与鬼神相处过密,乃是有损自身阳气的。该不会你很是记恨我,是以巴不得我阳寿尽?”菡萏笑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试图把名舞月脸上的悲凉打散。不知为何,她似乎很是不乐意他这般颓然,莫非一见钟情的乃是她自身?

“尽会瞎扯,那人皇乃是你夫君,你又何必一副心不在焉,惹其不满?”名舞月无奈一笑,若是寻常鬼魂兴许便是她所说那般,然则他是仙胎,是以无需如游魂野鬼那般吸食凡间烟火又或是如山精妖魅那般需得吸食阳气,又或是妖魔怪那般以生肉或是吸食七情六欲为生。

“我与陛下虽说是夫妻可终是虚名罢了,依我所见如今陛下乃是心中有所属,试问我又岂能不知廉耻地让陛下与所爱之人生分?”菡萏一手支颐地看着他,“我姨娘平生最是恨我娘了,担着正妻之名却又懦弱无争,更过分的是一直占据着阿爹的心思。我,没少见识那些求而不得的恨,那种恨能让一个知书达理的闺秀化作泼妇。”

那种恶毒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那股挥之不去的怨恨笼罩全身,曾有一段日子,年岁仍旧稚嫩的她每至入夜便很是惧怕姨娘就此化作不得往生的怨灵,每当夜寐之际便生生将她与她阿娘掐死在睡梦之中。

“我曾有那么一世与一女子缔结良缘,奈何初见之时的悸动抵不过岁月蹉跎,不知何时我与她乃是相见无言。夜阑人静之时,我总会生出一股放过彼此的错觉,不知过了多少年,因着一个意外,我俩终是分开,那时我方知我原是舍不得与她分别的。”

“啊,果真是逃不过‘见异思迁’四字,纵然如我爹这般不也为了平分秋色而冷落我娘一些时日么?”闻得他原是有过家室,她这内心难掩一抹酸楚,为何她这姻缘总爱倒血徽?难得遇上欣赏的,却又总是已有旁人在,陛下如此,这鬼差也如此。“你说这世间男子可是当真喜欢繁花簇拥?”

“你许是误会了什么?我,不曾背弃过山盟海誓。”名舞月不怒反笑,“那少女确是家世与容貌极好,第一眼着实让人怦然,奈何也仅是如此。倒是她待我存了一生执念,她虽死了却也害得我与内子生离上千百年,如今细想,兴许她早已待我存下了生死不复相见之念。”

“哎,俗气,话说你为何与我袒露心迹?”菡萏轻啧一声,波平如镜的湖水不时冒出气泡,引得她频频低头寻觅那些会隐身的鱼儿。

“不知,兴许你过于愚笨很是能逗乐我。”名舞月嘴里说着轻松话,然则内心却是哑巴吃黄连。那时老天帝的幺女待他一眼万年,然而他也着实难以否认自身也有那一丝悸动,他虽也努力把这份悸动压下去,然而终是逃不过菡萏的法眼。

“敢问你是在削我抑或是称赞我?她既是存了不复相见,你又何必庸人自扰地径自纠缠不清,兴许她如今过得很好。”菡萏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她的注意力早已被湖中的鱼儿分散。

轮回上千百年,想必这孟婆汤乃是喝了不少,试问又怎会记得曾经沧海呢?难怪他不肯轮回而是担了个鬼差,原是良心有愧欲要寻觅那个被他伤了之人。这般看来,这鬼神也是见不得比凡人要舒坦。

一声鸡鸣打断了两人的意犹未尽,名舞月晓得昴日星君这声鸡鸣乃是有意提醒他莫要陷入太深,引来北极真皇座下的玄武星君。他是鬼帝,是浑然天成的仙胎,然则这周身的仙气并非志怪小说所言的阴森可怖,反倒是金光闪闪颇为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