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这样做,一是给自己留面子,不让大理寺的人掺和进来,作为曾经的宫中娘娘,非议已经很多,再出事,打的也是宫里的脸。二是为了节省时间,尽快获知真相,免去跟踪抓捕审讯等一系列耗费时间的步骤。
这样看来,这事是非说不可了。
于是,笑声渐止,她说道:“太上皇,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每晚都要出门么?不是想知道我出门见什么人么?好,我告诉你。”
萧岚扫了他一眼,一字一顿说道:“我晚上去见的人是——上官虹。”
胡禄一怔,心中一跳,心道这可糟了,武皇若是知道这个,怕是没有萧岚好日子过了。
李治心念电转,似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这姓氏却让他隐隐有些熟悉:“这人和上官仪有什么关系?”
萧岚轻叹了口气,道:“是上官仪的长女。”
“为什么要见她?”李治疑惑。
“……这还要从十五年前讲起,那时候,我父亲战败回国,世人唾骂,府邸被砸,唯有上官大人和他夫人李芙念在往日旧情上收留了我们。我每日幽居府中,不敢抛头露面,只有少时的上官虹成为了我的玩伴,我去不了街市,她每每被嬷嬷带着过去,都会给我带些最爱的桂花红枣糕……上官仪一家对我有恩,可出事以后,上官仪和李芙被关入大牢,九族皆被抄家,上官虹生活归于惨淡,因为名声扫地,如今连谋一份差事都难。”
“如今她家道中落,我不能不帮她,我之所以如此辛苦地打理这些美妆铺,最初是因为太上皇你,后来上官仪出事,就更多是为了上官虹。”
萧岚眼圈有些泛红,缓了好一会儿,才道:“若不是家里出事,上官虹原本的偌大生意也不至于搁置,所以这些美妆铺,其实是我和她一起商量着做的,她更有经验,我在前台,她在幕后,一起把这铺子做大,赚了钱一起分账。”
李治眯了眸子看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严格来说,和带罪之家勾结,还涉及利益输送,肯定违反了大唐例律。而依着现代社会的规章制度,上官仪犯罪需自行承担,与子女无关,不该无辜连坐。
毫无异议,萧岚敢做出这样的选择,的确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顾念多年恩 情,至仁至义。
李治刹那之间倒有些钦佩她了。
不过,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开店的萧岚会那般驾轻就熟——原来身后有经商多年的高人指点,怪不得店面越开越多,生意始终火爆如初。
李治猜测:“所以每天晚上你都要见她,盘货盘钱?”
萧岚点点头:“其实店里的每一件大事小情,她都有参与,所有情况我都会如实告诉她。”
“这件事本来会永远成为我的秘密,只要我和她不说,只要没有兰溪,不会有人会知道。只是,如果的确如你所说,因为这件事我被人盯上,或许也会连累她,我不希望她再出什么事了。”萧岚叹道,“这么藏来藏去的,终究也是非说不可了。”
李治听后,心里隐隐有些不大好受,他偏头问胡禄:“勾结上官仪之女,罪当如何?”
胡禄想了一想,道:“罪不至死,如何定罪,要看大理寺卿,不过上官仪一事特殊,又事涉萧娘子,恐怕武皇会亲自决断。”
“我不会干涉媚娘决断,她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只是……萧岚,你要好好想想幕后之人为什么会对你动手,争取把王筝元身后的人挖掘出来,将功补过,媚娘也会对你和上官虹从轻处置。”问到现在就差最后一哆嗦,千万不能功亏一篑,李治继续刺激她,“你们两个偌大的生意版图,不舍得丢掉吧?”
萧岚思前想后。如今只有全力配合,才能救自己和上官虹。没了上官虹在身后指挥,萧岚生意上的机智干练至少褪去一半。
她目光垂落,安静地回忆了一会儿,抬头道:“我和上官虹除了经济往来,没有其他方面的交涉,所以我并不知道我们会竖什么敌……”
她忽然顿了一下,又道:“不对,那人只针对我,并没有针对上官虹,否则她不会现在还好好的,而我却成为了众矢之的,所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
“会不会是有人嫉妒萧娘子生意太好抢了他的势头?”胡禄忽然插了句嘴,小心翼翼问道。
“单纯是生意上竞争对手的话,就只会针对她,而不会针对媚娘。”李治说道。
“哦,也对,那……王筝元听从的幕后之人,如果是另一个宫中娘娘呢?萧娘子和武皇都是她的情敌……”胡禄又问。
“娘娘们都出宫了,又无法争宠,这么做性价比极低,何况除了王筝元这么一个后宫最大的受害者,其他人从来就没得过宠,让出宫一个个跑得比耗子还快,争抢让父亲升官加爵的机会,我看她们那么在乎家族名誉,也没这个复仇的必要。”李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