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榻边的窗户关上,帘子拉起,几个火球亮出光芒,将整个小床也照的跟白天似的。
“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不在万里雷域了。”
她本来打算尽快些,三天之内渡过去,现下看来一天就要离开。
“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船舱内因为他的原因,铺了毛毡,玄朱和来时一样,脚下没挨着地面,飘着出了棚屋,坐回她的甲板上。
她要加快速度赶路了。
阙玉人在床上都能感觉到她那边的法力涌动,玄朱用了很多真元供给一寸方船,一寸方船本来就快,现下又提升了大半。
道器的好处就是没有尽头,像个无底洞似的,填多少灵力它都能吞下,给多少真元,它回以什么速度。
虽然又变快了不少,不过还是一样的稳,他乘在里头感觉和往常没太大的区别。
阙玉拱了拱身子,从毛毯和小被子里出来。
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是睡不着的,他几下走到沿边,探出脑袋看外面的玄朱。
他怕雷,雷怕玄朱,玄朱老是被他欺负,是一物降一物吗?
虽然没有刻意,但仔细想想他干的那些事,第一天花她钱买了许多衣裳,还挑战她的底线,把自己花花绿绿的衣裳跟她的掺合在一起,此后也没少折腾她。
每天洗澡让她放水,拿澡豆,美颜丹,使唤她给他擦尾巴,经常大半夜伸出爪子刮木质的桌子椅子,扰的她没法子好好修炼,严格来讲这就是欺负。
玄朱每次都大度的没跟他一般见识,往日恩怨不仅没放在心上,还做出这样的保证。
所以有了她,真的可以不用怕雷了?
如果是从前,玄朱讲这种话他根本不可能放在心上,现在就是莫名有一种她会说话算话,有事能叫她,她也肯定会帮他的念头。
当真无需再怕,她都会搞定的。
阙玉缩回身子,望了望搁在一边静静躺着的雷珠,玄朱没有将这个拿走,好像就是给他玩儿的。
可能嫌他胆子太小,给他提升提升?
其实他以前没这么怕,后来被伏疾袭击,想夺舍他得他的身子,他被迫化神,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渡劫。
本就是两大尊者的血脉,他又同时修了道和妖,还炼体,实力越强,雷劫越恐怖。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的情景,像末日了一样,一道道雷劫锁定着他,无论他躲去哪里,都会跟上准确的劈在他身上,将他打的口吐鲜血,皮开肉绽。
他能清晰的感觉电流在体内游走,烧坏他的五脏六腑,窜进他经脉里,骨头里,脑子中,识海内全都是雷。
他有一半的九尾狐血脉,妖族肉.身强悍,他又炼了体,就像不断经历生和死一样。
被雷劫打得奄奄一息,又被体内的生机救活,再打死,再救活,足足熬了三五天才过去。
从那以后他似乎就格外的畏惧雷电,陡然瞧见火花都会吓一跳,被雷劫搞得一惊一乍,没了从前的潇洒。
更怕死了,以前还会梗着脖子对着天说,有种你就弄死我,时不时凑热闹,看人家狗咬狗,自个儿闲不住掺合进去。
现在老老实实藏着身份,不让仇人找上门,也不跟人硬碰硬了,偶尔还会给老天爷上上香,试图贿赂它,下次雷劫小一点。
这些年他其实一直都在消化面对雷劫的恐惧。
还没消散多少,已经被他爹抓走。
没了法力之后,对于他全盛时期来说只是毛毛雨的紫雷,陡然放大的无数倍,让他生出一种当年面对化神雷劫时的无望和恐惧。
就算有防护罩兜着,也会有丝丝缕缕的电流钻进来,打的他肉.体疼痛,血液凝固。
不时‘轰隆’一声,更是惊的他全身毛发炸开,心跳几近停止,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阙玉往床里挪了挪,侧耳认真倾听,外面已经没了雷声,只有滴滴答答,噼里叭啦的雨声。
她还挺厉害,让万里雷域只下雨不打雷。
既然如此……
阙玉在床上打了个滚,反正她能对付,还有什么好怕的?
想变回人身,犹豫了片刻,又没有,万一那紫雷想不开,又炸一道,吓到他多丢脸?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事情人身做起来尴尬,但是狐身就自然而然,比如钻进她怀里,让她搂着让她摸。
人身时让他干这事除非打死他,狐身时即便被吓到,也可以推说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勾引她。
一张狐脸她能看出什么?
傻丫头本来就笨,他一伪装她更分辨不出了吧?
阙玉安然的倒在软软的被子上,不留神碰到那颗雷珠,惊的后退了些。
这里头可是封着暴躁的紫雷,放出来能让百里之内的东西毁于一旦。
但他转念一想,封印要是让他搞坏了,紫雷释放,‘轰’的一下炸开,激发了五方圆锁,那他不就能趁机跑了?
虽然紫雷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厉害无比,他面对紫雷时只有无助和无能为力,但是恢复了法力之后这些就是给他挠痒的。
他还能趁着机会教训它,可把它牛坏了,可劲的往船里钻,生怕吓不死他是不是?
阙玉脑中转了一圈,已经伸出了罪恶的爪爪,使劲往雷珠上摁了摁,没反应,硬硬的,跟以前的封印不一样。
可能是觉得紫雷有些危险,怕他戳破,特意弄的很坚硬吧?
那更不用怕了。
阙玉全当它是个炫酷会发光发亮的球,‘砰砰’踢来踢去,一开始玩的还有顾虑,后来已经像捏三昧真火一般,熟门熟路,自然而然。
‘啪!’
雷珠被他一爪子扫了出去,磕在地面上居然还弹了弹,蓦地跃出船舱内和甲板的交接处,去了外面,滚到玄朱的背后。
阙玉眨眨眼,在思考那玩意儿还能不能要?
他自己也不懂,每次在船舱内时,有一种在屋里的感觉,甲板上就像院中,门外,会有野兽亦或者危险,所以他从来不出去。
能缩在屋棚内一天,挂在船舱外的帘子,和中间的槛儿就像个界线,一旦跨出去就会遇到什么袭击?叫他小命不保,没有安全感。
可是细细想来,能有什么危险?
玄朱就守在那里,一寸方船又是道器,还有防护阵法笼罩着,就算有敌人偷袭,也要先打破一寸方船的防护阵法,那时候玄朱早就准备好应战,他也有足够的时间躲回去,所以怕什么?
怕玄朱吗?
她就是个怂包,什么都不敢做,脱光了搁她面前,她都能找来衣裳给他穿上,正道的死板小古董,守规矩的很,更不用怕。
在仔细衡量了一遍之后,船内的狐狸终于迈开了他白色的小细腿,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尽量收着锋利的爪爪,用肉垫行走,无声无息接近玄朱背后。
爪爪伸了伸,勾住雷珠刚要往自己这边拨,谁料一个失误,雷珠滚去一边,不留神去了甲板尽头,玄朱的前面。
阙玉:“……”
玄朱的神念一直笼罩着四周,本意是防备着紫雷,怕它再来一出,吓到阙玉,没想到恰好瞧见了狐狸从船舱内出来,还在甲板上玩了起来。
追着那颗雷珠,左拨一下,又扒拉一回,像是猫捉老鼠,带着几分戏谑,玩的不亦乐乎。
他本来就对圆的东西没有抵抗,甲板上雷珠跑的快,撞到边缘还会弹去一边,他追不上,玩的更是兴起。
狐狸喜欢有挑战有难度的游戏。
大概蹦蹦跳跳了半个来时辰,他终于累的懒洋洋趴在甲板上,歇息过后将雷珠拨去船舱边,叼着进了里头。
先将雷珠丢在床上,很快自己也轻巧的跳了上去,往被子里一钻,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拢了拢被角,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在里头,一双狐眼最后检查了一圈,没什么问题后闭眼去睡。
不过片刻而已,身后已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狐狸睡着了。
玄朱没有打扰他,体内真元涌出更多,又加快了行程,想尽快过了万里雷域,像她许诺的一样,第二天他一醒来,看到的第一眼是蓝天白云,不是雷池阴雨。
一寸方船上没有了白色的活泼身影,整个寂静一片,玄朱在打坐,阙玉——在困觉。
他睡的并不安稳,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被雷盯上,恐怖吓人的雷劫一刻不停的朝他轰来。
他被打的鲜血直流,皮肤大块大块的撕裂,像是被人生生扯下来一样,在他还活着,有气的时候,他全身都是溃烂,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他想给自己疗伤,又不敢碰自己,因为无论哪处都是疼,很疼很疼,撕裂的疼,皮外疼,肉里也疼。
骨头上传来阵阵被人敲打的剧痛,脑中是识海被击毁,神魂瓦解的疼,头皮炸裂,意识消散。
阙玉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头顶的雷劫还不放过他,打下了最重最可怕的一击。
‘轰!’
他醒了,猛地从被窝里坐起身,心有余悸的看向四周。
没死,身上也没事,他亦没有被雷劫笼罩,现在在玄朱的船舱内,被她护的好好的。
她就坐在不远处的甲板上,周身灵力大起大落,奔走的活跃,船舱内和外都被她的三昧真火包裹,处处都是她的气息,她还是雷系天灵根,根本不怕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