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以前学各样技能是奔着往后的“大好前程”去的,而如今这次投入,却有点在等另一只靴子落地的不安和焦躁里找个东西转移注意力的意思。
只可惜,世上最难骗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心了。
她虽一门心思往炼器上面靠,但是耳朵还是不停地在收集各种外界的信息,不由自主地在试图证明和反证自己心里关于大局的恐慌。
这日她又试制了一批小兽儿傀儡之后,便又出门奔浑阎林去了。
如今她几乎把这里的魔物,当成自己炼制傀儡的模板了,刚试炼的这些,就是按着她一直观察的一种小魔物来设计的。里头她不敢进去,这些都是外围的。
虽然自觉有灵能感应在,已经算是“看透”它们了,但是等自己试炼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还有许多细节并没有那么清晰。只好一遍遍来回观察修改。结果这傀儡没见炼出多少来,倒是神灵法和三化境得到了不少的提升。
“轰!”她刚找到呆惯的地方,想等那几只小魔兽过来,忽然传来一阵天崩地裂的声响。
“快走!”“有……”“师弟!……”“畜生!……”“啊!!……”一整团的声音冲入了齐恬脑海,她想要赶紧关上连心珠,但是方才那一震之后,她好像被什么东西定在了那里,神识灵力一概动用不了了,连肉身都动弹不得。
赶紧让心里安静下来,紧接着更多饱含了惊骇恐惧愤怒的心念袭来,齐恬只好使上了空心诀,只让那些感受在自己心上流过,知道那些本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又要暗幸幸好这心念是冻不住的,要不然可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许多人命丧一瞬,齐恬看不到那场景,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但是她感觉到了那些混乱的心念。
再之后,几股混杂着暴怒和悲苦的心念袭来,其力道之大,差点没把齐恬的空心诀给破了。
“魔……”齐恬认出了这种感受,她之前在遗谷烟囱的天阵下面,经历过这样的“心境”。
只是如今传来这几股心念比上次碰上的更暴烈更痛苦,齐恬现在没法儿逃走,又关不上连心珠,只好被迫承受着这些她根本不想体会的“感受”。
齐恬觉得自己快不行了,这种苦痛,好似与生俱来无可逃避,它不是因事因人而在,而是这生命本身就是由这样的滋味组成的,每一丝生之能都根植于一份悲苦,乃至于似乎连死亡都无法彻底摆脱它。
在这份悲苦往上生长,长成与这个世界相交的地方,就化成了一种满含了暴烈的愤怒。这种愤怒充满了对生的厌弃,一种恨不得要整个世界为自己所受的苦难陪葬的怒意滔滔。
一边的悲苦阴沉似暗夜墨海,另一边的暴怒凶残似烈阳血涛,两者一而二,同时往两头撕扯,好似要撕裂灵魂一般。
齐恬已经没有了,这个壳子里只剩下那些汹涌狂暴的情绪,她只能“感知”,不能“躲避”,不能“逃离”,更不能生出一点“怨怼”。现在只要一点点她自己的情绪为引,那些本非她的能量就能将之裹挟增强,进而让她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哪个不是自己,最终就会成为一个“不是原来的自己的自己”。
这是齐恬从未遇过的凶险,从前遇着的大难,多半是冲着命来的,顶多活不成;这回的却是冲着神来的,一旦败了,那就不是死活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齐恬能做的只有空心,彻底空出自己,任那些不是自己的情绪来回冲刷,深刻体味不属于自己的生之感受。
渐渐的,不知从哪里开始的,在她定住的那一片“空”中,出现了一种了解和原谅的“慈悲”。了解了那些魔的苦痛源泉和它们的残暴成因,清晰看到了这一环一环无可奈何的注定,好似一张不同以往所见的图画,无所谓美不美、喜不喜欢,图只是图,已经在那里,并不因人所见所思而改变。
就在她生出这样的感受之后,那些汹涌的情绪忽然有了变化,苦痛和暴怒依然存在,但是忽然出现了另一个更有序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齐恬收到了一段模模糊糊的心念:——你是谁?
齐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它,就算能回,她也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能听懂她的心念。因为传来的这一问虽是这个意思,却十分含混,好似一团不怎么清明的意识。
“你是……人……?”那道心念又一次传来。
齐恬努力摸清对方的那种心念频率,尽量模仿着,回了一念:“我能帮你们什么?”
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回来一句更含糊不清的话,“帮我们……分解……死,彻底……完全……”
齐恬又问了一遍,回来的还是类似的一念。